她的头发生得很好,漆黑浓密,天然卷曲的弧度也十分漂亮。即使不玩游戏,她自己梳头也梳得很开心。
手中的木梳是江家某位长辈传下来的,在江家人手中辗转,一代又一代,都是主人的爱物。
这把木梳的材质并不算珍贵,只是桃木,经过多年的使用,已经有了灵性。
桃木可以驱邪避煞,却不像雷击木那样对鬼怪有致命的杀伤力,当它有了灵性之后,反而是上好的鬼怪寄生之物。
时音音眼眸微垂,动作轻而缓,执着木梳,长发侧放,如流水般倾泻,即使天然卷,梳起来也很顺。
不知何时,她的动作变得僵硬起来,镜中坐着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子,与时音音动作一致,也在梳头。
只不过时音音用的是桃木梳,那女子用的是血肉淋漓的手指。她的头发很长,几乎铺在地上,喜服殷红,血液从衣摆滴落,从镜中渗出。
时瀞尘仍然站在阴影之间,看着被污血弄脏的地板,不大高兴。
那血液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飞快向外蔓延,淌过木制地板时,松木迅速老化,生出厚重的霉斑,距离时音音的拖鞋越来越近。
时瀞尘蹙眉,精心喂养的妹妹,每天都干净漂亮,一尘不染,他无法容忍那双纯白色、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被弄脏。
心中浮现难以抑制的暴戾,但他按捺下去,此时镜中鬼物还没出来,现在下手太早。
“一梳梳到头,无病亦无忧……”
带笑的祈愿声从镜中传来,或许是因为说话的声音太热情、太真挚,反而显得诡异。
周围还有其他人的庆贺,宛如喜宴现场。
“好漂亮的新娘子啊……”
“真是天作之合!”
“只盼能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伴随着祈愿的,是若有若无的悲泣。
镜中身穿嫁衣的女鬼轻轻颤栗,肩膀都忍不住颤抖,仿佛在哭。
又或者,她其实在笑。
她的面目被漆黑的长发遮住,但不影响视线。外面那个女孩,气息是如此香甜。宽松的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如同羊脂白玉,又像釉色温润的瓷。
想必血液一定甘甜可口,不知掐断她的脖子时,清脆的响声会有多动听……
时音音被盯得背后发冷,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不过面上仍然镇定。时瀞尘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怕。
“二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原本慈爱温和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厉,明明应该是祝福新娘的话,却带着深深的恶意。
时音音低头,双手僵硬,与镜中嫁衣女鬼动作一模一样,原本穿着的珠白色睡裙从裙摆开始,泛起血色,向上蔓延。
她身体僵硬,仿佛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为了保证游戏能顺畅进行,江以安留给她的红线被提前取下,不过时瀞尘的傀线还系在她手腕上。
“三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喜婆的声音凄厉又尖锐,满堂宾客哄笑,女子的悲泣声愈发可怜。
“四梳…梳到尾,永结…同心…配……”仿佛被扼住咽喉,每个字都十分艰难,最后已经化为怨毒。
时音音抬头,骤然发现那镜中女鬼已经被时瀞尘掐住脖颈,举了起来。
他好像有些洁癖,戴着纯白色手套,稳稳掐着那嫁衣女鬼的脖子,把她拽出一半,任由傀线深入镜中。
或许是察觉到时音音的注视,他转头看来,音色如常冰冷,语气却温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之前有点吵,现在好多了…”时音音放下梳子,面具也被她摘下来,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
“嗬……嗬……”镜中女鬼被拎着脖子,卡在镜子与现实世界的边缘,作为中介,使得傀线能大举进入镜中世界。
时瀞尘没忘记安抚妹妹:“稍等,忙完给你做夜宵。”
就像家长忙着工作,不忘哄哄孩子,忙完给点好吃的。
“好。”时音音笑着答应,放出一个小纸人,让小纸人飘去镜中世界,打算在里面探探路。
假如小纸人能自由来回,以后镜中世界就能长期供养时瀞尘了!
小纸人快快乐乐往里飘,被时瀞尘空着的那只手捏住。
“想进去玩?”他问。
时音音笑着看他:“很快就回来啦,我也想看看这个镜子里的世界有多大。”
“不要跑远了。”时瀞尘也没拦着,一小截傀线像围脖一样缠在小纸人身上,跟着小纸人飞进去。
“哎~”时音音应了一声,实际上小纸人乘风而起,飞得可快了。
她以前连地府都呆过,还有个当阎君的哥哥,自然不会惧怕鬼物,在这里就像回老家一样。
时瀞尘早知道她这性子,也没说什么,反正有傀线系着,不必担心纸人找不回来,也不必担心遇到危险。
除非遇到古大师那种骨头架子,魂火无法被傀线吸收,骨头又干又硬,其他鬼物都被傀线克制。
这一次他要慎重得多,如果周围没有鬼物就大肆吞噬,遇到鬼物就潜伏片刻,再迅速制服,尽量不弄出大动静。
那些厉害些的鬼物都被他留着,像串糖葫芦似的,准备留给时音音当玩具。
至于那些弱小的鬼物,带出去也无法成型,直接被傀线彻底控制,变成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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