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当阮秋清清楚楚地将这些都说出来时,李钰还是很震惊,随后便是惊喜,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瞪着眼睛盯着阮秋半晌才道:“你怎么不早说?”
阮秋觉得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高兴,又像是很懊恼,面容抽搐,好好一张脸都扭曲了,便迷茫地说:“那我也不知道表哥会是皇帝,我以为,表哥家中应当不富裕……”
谁知道,那个一直以来被他认为家中境况贫困的表哥,居然会是苍耀万人之上的小皇帝!
李钰想的其实是,阮秋要是早说了,他先前能那样欺负阮秋吗?这显然不能!他此刻面对阮秋就是心虚、尴尬。但毕竟是皇帝,他的抗压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略过此事,高高兴兴地走过来揽住阮秋肩头,“现在知道也不迟!阮秋,真没想到啊……”
他由衷叹了口气,拍着阮秋肩头说:“你居然是我表弟,这可太好了!我就说你我怎么长得这么像,原来是因为你我都长得随娘!”
阮秋可没忘记先前那些事,相比李钰,他是很平静的,轻轻一拨,李钰搭在他肩上的手就被拨开了,他微笑道:“我也没想到,这样的话,我将来也不必再去苍耀都城了。”
“别啊!”
李钰再次为阮秋的力气震撼,接着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不会是记恨先前我欺负你的那些事吧?好表弟,我以为在这里一起经历过这次瘟疫,你我也该前嫌尽弃了,怎么说也算朋友吧?你看,我在宫里过得那么惨,你就不会可怜我吗?”
事到如今,阮秋也终于理解娘当初说的表哥在家中处境困难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就算知道了李钰就是他表哥,他也激动不起来,心下感慨了一句缘分,就被李钰那一声‘好表弟’震得狠狠抖了抖肩膀,为了不让自己再受到这般荼毒,阮秋退了一步。
“好了,先前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你说的对,经过此事,你我也算是朋友,这样的关系,比起从未见过的表兄弟更适合你我。但你和姨母身在苍耀皇宫,身处高位,我若想去看望你们,恐怕还是有些麻烦的,待我历练结束后,我会去一趟的。”
李钰也觉得有些别扭,他早知道有个柔弱多病的表弟,也曾经想过很多次见到表弟时,就算不为亲缘关系,也为当年姨母救他的恩情,多多照顾表弟,然而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阮秋居然就是他那病弱表弟?
前不久,阮秋还整日想着尽快同他分道扬镳,不待见他……当然,这也有李钰造孽的缘故。
因此,听到阮秋这么说,李钰反倒是放心了,只是想到阮秋先前的话,他脸上笑意顿消。
“姨母她……”
阮秋轻叹一声,低头坐了回去,“从苍耀都城回来之后,不到两个月,娘就因病离世了。”
李钰面色泛白,“是因为我吗?”
阮秋失笑,“不是。娘很早前就落下了重伤,心脉受损,生下我后在沧江隐居那些年一直都是靠消耗寿元支撑下来的。其实在去苍耀都城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很差了。”
李钰心中涌上一股悲戚,许久未能缓过来,他扶着桌面慢慢坐下,声音染上几分低哑,“她救了我之后,我因为受惊,一直未能跟她道谢,没想到连第二面也见不上了。”
阮秋劝慰道:“娘从来不在意这些,她当年会不远万里赶去救你,就是将你当做亲人的。”
李钰摇头,满心遗憾,“不一样的。我是一出生就拥有了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可也一直在失去和错过。就像没有多少人会等我这个小皇帝成长起来,我一直在追赶,想要挽回的那些人也都一一离开了我,我甚至连他们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底含着歉疚望向阮秋,幼年失去母亲,最痛苦的那个人其实是阮秋。
“那你之后……”
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李钰的想法,阮秋有时也是能猜到一二的,比如此刻,他弯唇轻笑,“无事。娘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没有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娘曾经说过,人生于天地,死后,也会归于天地。她没有离开,依旧在这世间守候着我们,只是我们见不到她了。我接受这个结果。在娘走后半年,我去了玄极宗,一年多前,拜入剑圣殷无尘门下,表哥放心,我后来,一直过得不错。”
李钰若有所思,又问:“你方才说你还有个哥哥?”
“那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哥哥,跟我和娘一起住在道观里。”说起宋新亭,阮秋暗叹一声,但看到李钰眼底的探究与羡慕,他又忍不住失笑,“哥哥比你我都要大,我入玄极宗后一直是哥哥在照顾我,后来入了剑圣门下,哥哥也一直都不放心。”
李钰挑起眉梢,“听起来像是个很不错的哥哥……”
只是若阮秋自小在苍耀皇宫长大,也许此刻阮秋一脸信任地说起的这个哥哥就是他李钰了。
李钰稍微酸了一下,便恢复以往的洒脱自得,将隔水温着的酒壶拎起来,倒了满满一碗酒,大气地一口干了,“不管如何,今日你我表兄弟相认,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值得干一杯!不过你这两天不是肚子不舒服?你就别喝了,我替你干了!”
阮秋拦都来不及,看着李钰豪气干云地连灌了两大碗酒,还喝上头了,再晃了晃酒壶,已是空了,啧了一声,嫌弃地扔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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