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他!你这种恶心的东西,也配碰阿宁?”
星夙眸子里陡然迸出冷光,狠狠盯着他,“宁堰,不配的人,是你!”
此时的他,宛若一头被逼至困境的孤狼,不顾一切想要护住自己唯一的东西。
宁堰神色蓦地一沉,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醇磁性的低笑。
“祭司大人对皇上,倒是真心真意,只可惜……”
霍忱正笑着,眸子一转,看见了什么,话音便突然顿了下。
他看到了星夙身边那口寒玉棺,看见他找了这么多时日的少年,就悄无声息躺在里面,双眼紧闭,与世隔绝。
霍忱记得,自己以前最喜欢的,便是小皇帝这种安静乖顺的模样。
每次小皇帝睁着那双乌黑的眸子,仰头看着他哭泣的时候,霍忱便会心烦不已。
小皇帝有什么资格哭?他杀了那么多人,他有什么资格被饶过?
那时候,霍忱简直恨不得这人去死才好!
现在,他如愿了,小皇帝死了。
他安安静静的,再也不会哭了。
霍忱脚下微晃,心尖突然一阵痉挛绞痛,一口血涌上喉咙,腥甜得令人作呕。
报应……
这是小皇帝给他的报应!这是他枉杀无辜的报应!
霍忱闭上眼,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讽笑。
他想起了杨延不久前给他的情报。
阿宁是定北王府的小杀手,阿宁是从小陪着定北王到大的孤儿。
宁折就是阿宁。
宁折不是皇帝。
那些事,不是宁折做的。
霍忱徒劳地长大了嘴,抠着自己喉咙,怎么都无法呼吸。
他做了什么……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他将一个无辜的人,他将自己小心翼翼护了三年的少年生生逼至死地!他逼得他丢尽一切尊严下跪求饶,逼得他口吐鲜血也要去替他杀宁堰!
是他亲手将宁折送到这人手里,是他亲眼看着宁折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却无动于衷,是他将宁折害死的!
他以前一直问宁折知不知错,讽刺他冷心绝情,可宁折什么都没做错。
一直以来,错的,都是他。
霍忱喉头微动,将那口血咽回肚子,抬头冷冷盯着星夙,继续道:“只可惜,皇上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自作多情,当真可笑至极!”
“和一个低贱的魔人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宁堰长眉一蹙,抬手命人包围了竹林,“把阿折还给本王,否则今日本王定让你死无全尸!”
霍忱轻笑一声,“皇上恐怕并不愿见王爷吧。”
宁堰转头盯着他,神情阴冷至极。
霍忱挑着唇角,眸光锋锐如利剑,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日光下闪过一抹冰冷的质感。
“王爷已经为了那位云公子将皇上逼死,如今这副非皇上不可的模样又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带回皇上的尸体,食其肉啖其血,好让您的云公子长生不老?”
霍忱说着收了笑,脸色蓦然冰冷下来,“可惜王爷要失望了,皇上一身的血,早叫你抽了个干干净净!王爷便是将尸体带回去,也再抽不出来什么了!”
宁堰勃然大怒,“霍忱!你找死!”
他再也不顾忌霍忱在军中的权力,愤然同他动起手来。
“你有什么颜面说本王?!霍忱,你忘了吗?是你将他亲自送到我手上!是你断了他的腿,抽了他筋骨去祭天!”
“你们所有人都伤了阿宁!”
宁堰神色癫狂,几乎失了理智,“该死……你们都该死!本王要你们去给阿宁陪葬!”
他说着一掌狠狠拍向霍忱心口!
霍忱眸子闪了闪,脚下却并未躲,生生受了这一掌。
没错,他们都对宁折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他们都该死。
霍忱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弓下腰,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
“可笑……可笑……真可笑,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甚至连嗓子都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霍家被抄斩之时,有人曾去报信,只是将军还未来得及撤走府里的人,就已经被人带兵围困住了。
那之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身体抱恙,足有两日未上朝。据宫里探子回报,那两日皇上寝宫里一直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恐怕是……”
杨延的话在霍忱脑海中响起来。
恐怕?恐怕什么?
恐怕是去通风报信,被真正的皇帝抓住,不知受到了什么样的毒打折磨!
宁折为他霍家做了那么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肆意虐打他!
霍忱已经笑不出声了,他低低嘶吼一声,近乎悲鸣。
宁堰一剑刺来,剑势狠绝凌厉,“住口,你笑什么!”
霍忱停住笑声。
蓦然抬起头,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握住宁堰的长剑。
锋利的剑刃在他掌心割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霎时间血肉外翻,鲜血如注,染红了他的衣袖。
霍忱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直直盯着宁堰,唇角笑意冰冷,讽刺十足。
“宁堰,你忘了,最该陪葬的人,不是你么?”
宁堰沉沉看着他,一双眸子寒潭般幽深冷酷,晦暗得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
霍忱放开他的剑,一步一步慢慢朝寒玉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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