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软乎乎的,带着点温温的凉意。
霍忱眸底柔和,化成了汪水。
他想裹住宁折的手指。
然而下一瞬,宁折指尖寒光突兀一闪,毫不留情刺进他掌心。
霍忱动作猛然一顿。
宁折不紧不慢拔出沾满了血匕首,声音淡淡:“别用你的手碰我,否则,我见一次,斩一次。”
霍忱呼吸一窒。
宁折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初将宁折送上祭台前那一幕。
那时宁折大哭着求他放过他,他却生生折裂了这人的手骨,将他的尊严放在脚下践踏,冷冷告诉他,“别用这双脏手碰臣。”
——他在报复……
霍忱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手指狠狠痉挛了下,颤抖着,缓缓收了回来。
是了,他怎么有资格碰他。
他怎么能把那些折磨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霍忱张了张口,嗓子艰涩发哑,“好……臣……臣不碰您……”
宁折垂了眼不再看他,从他身旁越过去,目光沉寂。
霍忱抬起手,血滴正从他掌心的血口子里掉下来,很快洇湿衣袖。
痛彻心骨。
却不及宁折当初半分。
霍忱闭了闭眼,转身走出去。
宁折正抱膝坐在青石台阶上,低头盯着石缝里一颗新发的嫩草,不知在想什么。
热气腾腾的早膳还摆在桌子上,没有动过。
霍忱端着粥,走到他身后,沉默许久。
宁折头也不回:“不吃。”
霍忱端碗的手紧了紧,“你身体吃不消。”
都已经是尸体了,还有什么吃不消的。
宁折心里淡淡想着,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侍女推开院门走进来,行了礼道:“小公子,巫使大人请您去用早膳。”
宁折回头看了一眼,霍忱已经不见了。
侍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见桌案上摆放的精致吃食。
“咦,小公子已经用过膳了么?”
她明明记得小厨房今日只做了大人的早膳,小公子这里怎么也有?
“没有。”
宁折回她一句,站起身走出院子。
“小公子等等。”
侍女匆忙追上来,手里拿了件厚斗篷,“初春寒凉,小公子还是多穿……”
侍女说到一半便愣住了,瞪大眼盯着宁折身上崭新的衣衫。
宁折仰头她,漆黑的眸底带着疑惑。
“没……没什么……”
侍女讪讪收回斗篷,“原来是天缕衣,那这斗篷倒是多余了。”
她迎着宁折安静却茫然的目光,不由笑了笑,温声解释道:“小公子身上穿的这件衣裳,乃是天下间独此一件的天缕织衣,冷暖自可调节,最是舒适不过。只不过传说这天缕衣早已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巫使大人会费尽周折寻来送予小公子,大人对小公子真好。”
他的衣衫早已沾染上血迹,不知被扔哪去了。
衣裳是他早晨迷迷糊糊的时候,霍忱替他穿上的。
宁折眼神微微动了下。
侍女以为他是在想蔺非霜,眼里露出抹柔和的神色,抿唇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道:“奴婢在巫神祭庙侍奉多年,还未曾见过大人对谁如此上心,奴婢来此时,大人还在前厅等着小公子一道用膳呢,看来大人是真心喜欢小公子。”
宁折偏头避开她的手,不语。
侍女当他是害羞,也不在意,领着他去了前厅。
蔺非霜果然在等着他。
只不过,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宁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是那个在巷口卖冰糖葫芦的盲姑娘,面容秀婉,似极某个故人。
蔺非霜朝他招招手,宁折便乖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蔺非霜看着他,眼底深邃,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但很快,他便收回视线,恢复往日不羁笑意,揉揉他的头:“昨夜,多谢了。”
宁折双眼微闪,脸颊微红,讷讷不语。
蔺非霜看见他的表情,心底有些异样。
这大越的小皇帝,莫非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蔺非霜看了眼身旁的姑娘,眼神有些复杂。
但最后,他还是按下心中不忍,把宁折拉过去,指着那姑娘,对他道:“这是阿雪。”
宁折眨了眨眼,看了眼蔺非霜,又向盲姑娘,温吞地问了声好。
盲姑娘抿唇浅笑,音色柔软又好听,“你也好呀。”
真是像极了宁折记忆里那个人。
蔺非霜道:“阿雪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她眼睛不方便,你多担待。”
宁折很乖地“嗯”了一声,看着蔺非霜眼睛保证:“我会的。”
蔺非霜有些不自在,微微避开了他视线。
单纯的宁折不会知道,阿雪的到来,将会是他痛苦的开端。
三人用了早膳,蔺非霜送阿雪回房。
宁折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
侍女走上来安慰道:“小公子别担心,阿雪只是一个木偶,没有生命。大人最喜欢的人还是小公子啊。”
宁折动动眉,转眼看她:“木偶?”
侍女叹了口气,“是二公子以前还在祭庙时制的,不想有了灵智。二公子不愿束缚她,放了她出去玩。只可惜,阿雪回来了,二公子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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