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垂着眼,神色冷淡,并未理他。
方才霍忱护着宁折,走得急,这剑便被他丢在这里没能收回去。
他低头看着躺在掌心的断剑,伸手抹去雪白剑刃上的鲜血。
他如此专注,让蔺非霜也不由朝他掌心看了过去。
那是一柄断剑,已经失却了剑本身该有的锋芒,暗卫十七却一直注视着它,像是在看什么久违的故物。
蔺非霜眯起眼,头一回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断刃。
断刃的剑柄是以千年玄铁铸造,上悬刻气势恢宏的蟠龙纹案,整个剑身雪白通透,剑刃薄而锋利,丝血不染,最是适合少年人习武所用。
“你知道这柄剑叫什么名字么?”暗卫十七突然问他。
蔺非霜并不知这柄断剑的渊源,闻言便道:“什么?”
“它叫——无心。”暗卫十七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唯独眼眸上那道横贯的剑痕极为显眼。
蔺非霜微微皱了皱眉,“这是......宁折的剑?”
这剑早已经古旧无锋,模样平平无奇,除了剑柄那蟠龙纹案还能昭显着它原本的尊贵身份以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
蔺非霜完全看不出它有什么值得暗卫十七重视的价值。
重视到让他甚至为了这柄断刃,放过了宁折。
“不。”暗卫十七收起断刃,音色低沉冷冽,带着抹冰雪的寒意,“很早就不是了。”
“那又怎地?”
蔺非霜不以为意,眉眼挑出一抹讥讽的冷笑意味,“你私自放走霍忱和宁折,消息倘若传回大越,你以为宁祉还会饶过你?
何况......这柄剑分明是从霍忱身上掉出来的东西,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霸占着一柄破烂古旧的断剑,就能得到宁折的心了吗?
无心,无心,却不是他没有心,只不过是对你一个人无心而已!”
蔺非霜盯着他,一双眼眸轻佻又锋利,几乎将暗卫十七整个人的心都剖开了来。
最后一句话惹怒了暗卫十七。
蔺非霜话音刚落,就被暗卫十七一把掐住脖子,整个人猛然被提到半空,狠狠甩了出去,撞到墙上。
“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暗卫十七漠然俯视他,眼底暗沉得看不出半分情绪。
“呵......”蔺非霜抹了把血沫子,从地上站起来,神色讽刺。
“怎么,被我猜中了,恼羞成怒了?若我没猜错,宁祉应该早就吩咐过你杀了宁折才对,可你却迟迟没有动手,你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
暗卫十七眼底骤冷,一剑刺出,气势迅猛凌厉至极,丝毫不逊霍忱之前惊天动地的那一剑。
蔺非霜一惊,快速施展咒术,用水幕护住自己,急急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青石板的地面以暗卫十七为中心,蛛网一般向周围寸寸扩散龟裂开来,灰尘飘了漫天。
恐怖刺骨的杀气凝成实质,化作一片片锋利刀刃悬在半空,攻势狠厉至极。
不过片刻,蔺非霜的的祭出来的水幕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蔺非霜猛然喷出口血,跪在地上。
锋利的薄刃一片片刺进他的身体,绞烂他的血肉。
蔺非霜双眼朦胧,眼前一片模糊。
——这真是报应。
他才利用了宁折,现在就轮到他要被杀了。
四周的侍卫为了救他,一窝蜂涌上来,却被一众暗卫拦住不得寸进。
蔺非霜唇角艰难地噙起一抹无意义的笑容,盯着暗卫十七。
“这也是宁祉授意的?是他让你杀了我?”
他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宁祉这个人,生性多疑猜忌,又阴险毒辣,他命暗卫十七将阿澜送回来,不就是为了看阿澜是如何折磨宁折的么?
只可惜阿澜被他关起来,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倒让宁祉失望了。
宁祉一计不成,心里急躁,便同他商定协议,留住宁折一条命,想将他送进魔域受分食之苦。
只是因魔族少尊主失踪,封魔之门迟迟没有打开的迹象,宁祉便也坐不住了,想提前对宁折下手。
所以说宁祉这个人也虚伪得很。
一面担心宁折东山再起威胁到他,一面又藏着掖着不敢被人发现同室操戈。他命令暗卫十七撕毁同他订立的协议,私底下暗杀宁折。
蔺非霜唇角勾着讥笑,转眼看向暗卫十七,“你们陛下人还在大越,手都已经伸到了我蔺氏一族来,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十七神色不变,依旧木着脸,不对他的话作任何评价。
没有试探出消息,蔺非霜也不怎么在意,咳了口血,冷笑一声道:“真有意思,宁祉精打细算聪明一时,却没想到自己忠心耿耿的暗卫背叛了他,放走了他的仇人!”
暗卫十七没说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手中剑横在他的脖颈上。
“杀了我罢,是我技不如人,斗不过你。”蔺非霜闭上眼,面目冰冷无畏。
暗卫十七却没有动手,只用剑尖抵着他喉咙,淡淡问:“怎么才能使用巫神遗骨?”
蔺非霜微愣了下,睁开眼来,“你为何会知道……”
他脸色有些奇异,细想片刻,脸上突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我说为什么,难怪......难怪!”
蔺非霜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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