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在霍忱怀里蠕动了一下,想抬起头。
不过他才探出半个脑袋,就被霍忱按回去了。
“乖,别动。”霍忱说话的声音很沉,和不太一样。
宁折拿眼悄悄觑他,隐约从他眼底看见一抹黑得发沉的冷意,浓稠的黑暗从他眼底漫出来,裹得人不过气来。
看得出来霍忱的确是很生气了。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以前折磨宁折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被丢在狼群里挣扎,却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的样子。
宁折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手指不由微微蜷了蜷。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从他心头升起,让他连看向霍忱的眼里都带上了一丝丝警惕。
霍忱似乎并没有察觉,对他勾唇笑了下,“皇上,不要理他,看着臣,只看臣一个人。”
他说完顿了顿,眼底露出一抹乞求之色,“.......好么?”
宁折看了他片刻,默默垂下眼帘,沉默着,点了点头。
霍忱笑了笑,闭上眼,低头在他眉心上落下一吻。
轻飘飘的,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
宁折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霍忱以前取过他的心头血,青鸾问起他的心疼不疼,便让霍忱以为他是故意提起这件事,讽刺他装模作样。
但宁折知道,并不仅是这样。
琴奴这具身体还活着的时候,的确有心疾之症,时不时就会疼上一阵。
只不过相对于宁折受过的那些折磨来说,这心疾之症所引发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是以宁折从来没放在心上,只有在疼得狠的时候才会偷偷钻进被窝里,嘴里咬着锦被小声哭两回。
后来也不知青鸾从何处知晓了这件事,每逢他发病的时候都会陪在他身边,把他揽在怀里耐心哄着,用手掌轻轻按抚他心口。
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明明方才还疼得厉害,他这么一揉一按,再听着他轻轻的哄声,宁折竟也觉得没那么疼了。
时间久了,宁折隐约有察觉,他会有心疾之症,或许是因为他胸口上刻着的那个不知名的字。
不过,自从这具身体死了以后,宁折就再也没感受到疼痛,也就渐渐将心口那道奇怪的刺青忽略了。
此时青鸾旧事重提,宁折才恍然记起来,而且心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但一来霍忱不喜欢他和青鸾牵扯过多,二来他也不愿让青鸾破坏自己的计划,是以宁折便没有搭理青鸾,只装作自己没听见的模样。
青鸾瞧见他不闻不问的冷淡模样,眸底陡然涌起一股极深的疯狂之色,盯着宁折的眼神可怖偏执得几乎要将他生生吞没。
那两人搂在一处,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又有谁知道,明明他才应该是和宁折最亲密的那个人才是!明明他们在一起相爱了那么久,阿奴亲口告诉过他,他爱他,爱得无法自拔!阿奴为了他,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更甚至......他们还有过肌肤之亲......
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抱着阿奴的人啊!凭什么,这一切,凭什么会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横空夺走!
他知道自己有错,他也知道自己对阿奴不好。他有想过,等把阿奴寻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待他,只要阿奴想,就连整个天祁的江山他都可以双手奉上!
他还想过,等阿奴回来,他将星辰殿重新修葺起来,在院子里种下桃花树,树下栓上秋千,旁边摆上一张白狐皮毛铺就的美人榻。
等春天来、桃花开了的时候,他就可以带着阿奴去荡秋千。阿奴累了,他就抱着他躺在树下的美人榻上。旁边石桌上会有人摆上清澈的桃花酒、香软的桃花酥,他就可以看着他的阿奴小口小口地鼓着嘴巴吃东西。
他还想过,等阿奴回来,他就登基称帝,将所有二皇子党都斩草除根。如此,朝里就再也无人敢反对他立阿奴为后的事。
他会为他的阿奴准备一场盛世之婚,他会放下和魔族的恩怨,和他的阿奴一起白头偕老,看遍万里江山。
可是为什么,他想了这么多,为什么他的阿奴却不愿意回来了呢?
“阿奴,回来......”
“阿奴,看看孤,你抬头看看孤......”
“阿奴,孤错了,孤知错了,你回来,回来孤身边,好不好啊?”
“阿奴......”
青鸾每唤一遍,便朝他走一步,声音近乎哽咽,沙哑地几乎发不出声来。
可宁折只一味乖顺地蜷缩在霍忱怀里,整个人都被宽大的狐裘遮掩住,连面都没有露出来,更遑论去看他一眼?
到最后,青鸾终于走到了霍忱身边。
霍忱皱眉道:“太子殿下,注意您的行为。”
青鸾又怎会管他,他如今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人,连霍忱的话都没听见。
“阿奴......孤来了,孤来接你了,孤知道你一定很疼,孤知道你怨孤,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给孤一个机会......”
他说着,朝宁折伸出手。
霍忱冷下脸,正要打开他的手,却被宁折阻止了。
宁折从狐裘里露出一双安安静静的黑眸,对青鸾平静道:“殿下,您认错人了。”
第一四十六章 这是他的报应,小皇帝永远不会爱他
说完这句话,宁折拽了拽霍忱的袖子,揉着眼睛小声嘟囔:“将军,朕累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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