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大祭司终于开口,语气却冷得叫人心惊,漠然如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吾不是为了救你。”
“那师父是为了什么?”
大祭司没说话。
宁折心里也清楚,他是为了遗骨。
他看了大祭司很久,慢慢收回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轻轻敛下目光,再也没开口。
大祭司将他带进一处废弃的宫殿里,扬手驱散灰尘,将他放在榻上坐着。
宁折一眨不眨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下一瞬便见大祭司突然拾起他手臂,指尖化刃,在他腕上狠狠划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
宁折身体狠狠一缩,猛一咬下唇,死死抑住了痛呼声。
他颤着手,抬头看向大祭司,眼底带了冷意。
大祭司面色不变,盯着他流血的手腕不说话。
宁折立刻明白了他的目的。
遗骨认他为主,看他受伤,定然会出现异样,对大祭司这种层次的人来说,但凡有丁点异动他都能察觉到。
宁折死死压着住袖子里躁动不安的雪和绫,冷静地垂着眼眸,什么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宁折低估了大祭司对他的了解程度,这种情况下,他什么异样也没有,才是最大的异样。
等了片刻,还不见遗骨有动静。
大祭司走近了些,抓住宁折手腕,用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下,像是在观察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鲜血一滴滴从宁折那只受伤的手腕掉下来,很快就染红了大祭司雪白干净的袍子。
大祭司毫不在意,目光在宁折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的衣袖上停顿了片刻。
他弯腰去碰宁折那只手。
宁折一震,立刻躲开手,紧紧护着自己衣袖,身体下意识往后蜷缩了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瞪着他。
大祭司动作顿了下,指尖亮起白光。
宁折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师父,不要……”
他话音还未落,大祭司指尖便倏然划下。
一瞬间宁折身上的衣衫尽数破裂飞散,终于露出他手腕上再也藏不住的雪和绫。
大祭司不顾宁折的反抗,将雪和绫伪装成的镂空银镯子从他手腕上褪下。
雪和绫瞬间发出刺眼的光芒,无数雪色的线快速从他身体里极速延伸出来,眨眼间便朝大祭司面门袭去。
大祭司却连动也没动,不过是眼帘轻轻一抬,便将雪和绫伸出的细线定在那里,一动也动不得。
随即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便见那些丝线慢慢燃烧起来,一寸寸灰飞烟灭。
宁折瞳孔微缩,顾不上自己还没穿衣服,猛然扑上来,“不要!”
幽蓝色的怒火从他指尖倏然冲出,朝大祭司飞速冲过去。
大祭司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下一瞬,火焰便在他面前消散,大祭司伸出手,当着宁折的面,将镯子捏得粉碎。
雪和绫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声,消散在空中。
宁折扑了个空,看着怀里星星点点的光芒,愣了好久。
“主人,你为什么不喜欢67号大人?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主人,你不要哭,等回了神宫,阿绫把阿绫收集的宝贝都给主人好不好?”
“主人,别怕,阿绫已经找到你身体里的食肉蛊了,阿绫把它弄睡着了,你不会再疼了。”
“主人,你看!阿绫终于能变成镯子了!从今天起阿绫就能和主人时时刻刻在一起了!”
就在刚刚,雪和绫还在兴致勃勃和他说着话,安慰他入睡。
软糯快乐的童音还萦绕在耳边,说话的人却却已经消失了。
宁折五指收紧,试图留下那些星光,星光却从他指缝里掉落在地面,到最后他什么也留不住。
宁折感觉自己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几乎要窒息了,他跪在地上,捂着自己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雪和绫一消失,被它藏起来的遗骨也终于重见天日。
变得极细小的骨笛轻轻漂浮在半空中,笛身雪白,却散发着漆黑不详的光芒。
大祭司伸出手,将骨笛收紧掌心。
骨笛发出几声高亢的凄鸣声,在大祭司手中震动起来,想朝宁折飞过去。
但它外表残留的神魂之力经过三百年的时光侵蚀,早已变得所剩无几,根本无力和大祭司抗衡。
在大祭司的连续不断的施压下,不过片刻便失去了光芒,最后发出一声哀鸣,再也没了动静。
听到这声音,宁折缓缓抬起了头,已经变得死寂空洞的瞳孔慢慢转了转,落在大祭司手里的骨笛上。
他张开干涩开裂的唇,声音轻到近乎于无,“师父,那是我的东西。”
大祭司漠然将骨笛收起来。
宁折盯着他动作,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竟显得有些可怖渗人。
大祭司走到他面前,将那件还完好无损的外袍拾起来,披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宁折低着头看他替自己系衣带,突然道:“师父,我什么都没了。”
大祭司将他抱起来,和他目光对视片刻,淡声道:“你还有利用价值。”
宁折嘴唇颤了下,明明是在大祭司怀里,却觉得通体浸入冰天雪地一样,彻骨寒冷。
他手腕还在流血,两人衣衫被他的血沾染得脏污不堪,大祭司便没有将他送回去,先去了浴池将他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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