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宁折回答,便起身,从容不迫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没有留下半点波澜,似乎从未来过一样。
宁折怔怔抓着手里暗青竹纹的狐裘,呢喃出声,“秦慎……”
秦慎去了天牢之后没多久,宁祉就得到消息,把他召进宫。
“秦爱卿以前和皇兄有交情?”他笑吟吟地,看不出半分怒意。
秦慎拱手,神色平静,“回陛下,并无。”
“说来上次朕命爱卿去捉拿皇兄,似乎爱卿到最后也没忍得下心下手,这是为何?”
“皇上多疑了,臣并无不忍,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宁祉勾起唇,笑着看他,却是转了话题,“爱卿也觉得朕的皇兄生得很漂亮吧,虽然换了副身体,却更吸引人了。”
秦慎敛着眸,并未言语。
“可惜,朕的皇兄,朕再如何讨厌,他也还是朕的东西。其他任何想觊觎他的人,都是在和朕作对,迟早会变成死人。”
宁祉走到他身旁,意味深长地笑,“您说对么,秦爱卿?”
秦慎眸底古井无波,淡淡道:“陛下所言极是。”
宁祉笑了,“爱卿向来是个聪明人。”
他说自己乏了,便让秦慎回去了。
秦慎敛起眸,安安静静行了礼,退下去。
走出宫门的时候,碰见了刚进宫的杨延。
二人擦肩而过之际,杨延对他道:“陛下方才又敲打了丞相了?不是下官多嘴,丞相须知,有些事再不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秦慎转眸看他,清俊的容颜如墨画晕染,带着波澜不惊的沉着气质。
他道:“杨大人也该知道,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杨延笑了一声,“下官只知道,不管做不做,只要别让自己后悔就成了。”
秦慎不语,淡淡拂袖离开了。
杨延望着他背影,摇摇头,进了宫去见宁祉。
宁折抱着秦慎留下来的衣衫,呆坐在冷榻上发怔,脑子空空的,双眼也无神。
斜阳渐渐落下去,余晖阴冷,寒鸦凄鸣。
入了夜没多久,就有一队侍卫走进来,把他带出了牢房。
走到天牢门口的时候,宁折看见站在树下的杨延。
“皇上。”他摇着折扇,笑着走过来,“几日不见,您清减了,咱们陛下倒也真是下得了手。”
宁折目光安静,什么也没说。
杨延摇摇头,摇着一纸折扇,轻叹了口气,即便身披鳞甲,他也仍文人风范十足,看不出半分杀伐之气。
宁折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大人在这里,那阎裴和林礼呢?”
杨延笑,“他二人不久前妄图擅闯占星阁,已被我拿下,午门斩首示众。”
他顿了顿,又神色淡淡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容他人放肆,这二人也是死有余辜,皇上您有空担心这二人,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皇上无缘无故召你入宫,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倒是不错,但凡和宁祉扯上关系的事,都没有好事。
宁折被带进漆黑的宫殿里时,宁祉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精致的匕首,正在擦拭。
一线寒冷的光从雪白的刀刃上滑到刀尖,刺目阴冷至极。
殿门在身后重重阖上。
宁祉抬起眸,扬了扬手里的匕首,笑着看他:“皇兄,还记得这东西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等朕玩腻了,自然会让你安心去死
宁折记得。
不仅记得,那匕首还是他亲自送到宁祉手上的。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刚刚进宫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没成为替身,假扮皇帝身边的侍卫,观察皇帝的作息规律以及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以防日后露馅。
某次,他进内殿禀报事务时,不甚撞见皇帝将一人强制压在榻上,哑着嗓子,低低怒吼着什么。
罗幕重帘掩映,宁折并不能看清榻上被压住的是什么人,只模模糊糊瞧见那人雪白的手腕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冒着殷红的血。
皇帝年纪尚轻,还未纳妃,宁折便以为这是哪个伺候房事的宫女。
不过她似乎正在顶撞皇帝,压低了声音怒道:“你……逃避……什么血脉……”
“朕再说一遍,你趁早给朕死了那条心!这次朕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休怪朕对你……”
他话没说完,便被身子底下的人堵住了唇,发出几声轻呜。
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衣料摩挲,纱帘颤动,喘息声此起彼伏。
宁折站在原地,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内侍小声提点,让他先出去候着,宁折便听话地退了出去。
他耳力很好,没过多久,就听见殿里传来几声争吵怒喝,间或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痛苦呻吟之声。
翌日,皇帝同众臣商议选秀立后一事,平南王在朝上当众顶撞,举止嚣张。
皇帝震怒,夺其兵权,押入天牢,择日便遣送回江南封地。
宁祉回江南的那天,皇帝将他召进宫,给了他一把沾着血的匕首,叫他送去给当时还是平南王的宁祉,还叫他带去一句话。
——“此后天涯陌路,再无干系。”
宁折将匕首送到宁祉手上时,宁祉倒看不出什么怒意,只轻轻勾唇笑了一声,问他:“除了这一句,皇兄可还有说过其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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