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早上都要给宁折一个吻手礼。
宁折知道这是番邦的礼节,代表着珍重、爱戴、尊敬之意。
但秦慎对他显然没有这些情绪,他就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似的,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这些动作。
尽管这几日秦慎从未欺辱打骂他,甚至对他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呵护宠爱,可宁折能感受到,这并不是真正的秦慎。
当初秦慎将他全身扒光了捆在暗室里,让他跪着爬过来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眼里的阴冷和黑暗已经深深刻进了宁折的骨子里,让宁折永远也忘不了那几日。
几日的安宁过后,宫里传来消息,宁祉醒了。
王城的禁卫军包围了丞相府,杨延亲自带兵前来,要秦慎交出弑君凶手。
秦慎拦在宁折身前,身影如竹,眸光清浅,淡淡道:“陛下是本官打晕的,同旁人无关。”
杨延眯起眼,“这是弑君的大罪,丞相可要想好了再说。”
“事实如此罢了。”秦慎缓缓掰开宁折攥着他衣袖的手,将他推给庄叔,“杨大人要抓,来抓便是。”
第二百二十五章 记忆被动过手脚
权势滔天的秦相入了刑部大牢。
这几日丞相府几乎就快被朝臣踏破了。
宁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盏早春竹叶尖,看着刚下早朝的大臣们形色匆匆去找庄叔打探消息。
没人注意到他。
琴奴这张脸,对大越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在这些朝臣眼里,现在的他大概只是个丞相大人养在府里的少年侍宠。
侍童忧心道:“小公子,大人叮嘱过您不能受风寒,外边天凉,小奴陪您进去坐着可好?”
宁折啜了口热茶,也不理他这话,只问:“你们大人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
“这......”侍童犯了难。
据传今日早朝时陛下发了大火,命人将丞相下入大牢,重刑伺候,还不许任何人探视。
现下别说什么时候回来,这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宁折看他答不上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67号见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便道:“宁祉如今势力未稳,还离不开秦慎的扶持,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宁折没说话。
天色渐暗之时,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回了。
庄叔挨个将人送出去,赔礼道:“今日辛苦各位大人了,待我们大人回府,必定派人上门拜谢。”
“哎,庄老您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往日多亏秦相帮衬,如今他人无辜入狱,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惭愧啊!”
“还不都是那昏君惹出来的祸患,倘若能找到他就好了......”
庄叔眯着眼,只笑着附和,也不说其他的。
嘈杂声渐行渐远,秦府年岁久远的沉重木门慢慢合上。
庄叔落了锁,这才朝院子走过去。
“庄叔好。”宁折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看着宁折一身的寒意,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便让侍童取来秦丞相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和蔼劝道:“小夫人啊,别多想,这都是咱们大人一厢情愿的事儿,和您无关,您早点用了膳,回去歇着吧,啊?”
宁折道:“我不是小夫人,我不小。”
庄叔哈哈笑起来,“是是,您是正经的大夫人,丞相府的大夫人!等大人回来了,一定叫他风风光光迎您进门!”
宁折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他决定放弃和庄叔纠结“夫人”这个称呼。
庄叔笑着笑着,突然就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皱纹的手握住宁折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奴很久没见大人这么轻松过了,自从您离开以后,大人便再也没有笑过,整天惦着您......夫人,您这次回来,可千万别再走了,大人已经承受不起了啊......”
宁折不解地看他,“您的意思是,丞相以前和我......?”
“小孩子果真不记事。”庄叔无奈轻笑,“两年前您可天天从宫里偷溜出来寻咱们大人去玩,老奴劝都劝不动,老爷还气得把大人锁房里,您便偷偷翻墙进来,梯子都是老奴递的,您这就忘了?”
宁折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他一直以为和秦慎有交情的皇帝。
但两年前......那分明是他自己。
可他从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
连秦慎这个人,他也是一无所知。
“夫人?”
庄叔见他出神,不由疑惑出声。
宁折回过神来,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上来,让他浑身发冷。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和庄叔说了声想休息,便匆匆忙忙站起身回了房,把自己摔在榻上,头埋进被褥里,好半天没喘气。
67看他这模样,现出身形来,沉默地揉了揉他头发。
“67号。”宁折出声叫他,声音有点闷,“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只是记忆被人动过手脚而已。”
67号声音很平静,“等任务完成以后,你会想起来一切的。”
“任务......任务......”宁折失神呢喃两声,突然坐起身看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完成任务?”
67号手指轻抚他脸庞,没有说话。
宁折咬住唇,一把推开他,掀开被褥蒙住身体,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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