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瞬,他就收敛起表情,眨巴眨巴眼挤出几滴泪水,哽咽着道:“丞相,冷。”
秦慎眼前一阵恍惚,喃喃一声:“皇、上......”
很快,他身上那股阴冷恐怖的杀气渐渐消散,眼底黑雾也开始退却,慢慢恢复了原先的干净清越,倒映出宁折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他蹲下来,抱起宁折,“抱歉......臣失控了。”
宁折弯了弯唇,抱住他的脖子:“没关系喔。”
几个少年被他刚才那幅模样吓得不敢动,惊恐无比,“大哥......饶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秦慎漠然扫了几人一眼,“倘若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子弟都如你们一般欺凌弱小,那这世家的名头不要也罢。”
语罢便抱着宁折拂袖而去。
这几个少年是秦氏旁系所出,不曾受过严格管教,会被秦父教唆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事也不难理解。
宁折也没放在心上,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多了去了,相比而言这几个少年就不算什么了。
他反倒关心秦慎那只右眼是怎么回事。
心里想着,他便直接问出了口。
秦慎沉默片刻,开口道:“臣开始修习轮回术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轮回术?”
“即外界所传秦氏的杀人之术。”秦慎敛了眸,语气说不上是落寞还是平静,“父亲也是因此才会将臣视作族中异类,恶语相向。”
宁折摸摸了他眼角,那朵血色的荼蘼已经消隐下去了,瞳孔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光影,如水波一般流转闪动。
“很漂亮。”宁折诚实道,“像番邦进贡的血宝石。”让人忍不住想抠出来好好把玩一番。
不过后面的话,他很聪明地咽回肚子里去了。
秦慎动了动眸子,注视着他,“皇上不怕么?“
“怕什么。”
”此乃不详之术,靠近臣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况且,臣还曾想过杀了你。”
宁折眨巴眨巴秀气可爱的眼睛,“既然丞相这么愧疚,那就放我离开吧。”
秦慎沉默下来,过了一好会才道:“今日之事结束后,皇上要走要留都随意。”
“......小气鬼。”
宁折骂他一句,从他怀里跳下来跑远了。
秦慎跟在他身后出了府。
秦氏真正的直系子弟都在外面恭恭敬敬候着,见他出来,俱躬身行礼道:“兄长。”
秦慎点头应了一声,招手拉过宁折,一个红衣少女好奇道:“这就是兄长收养的孩子?”
“你看兄长对他这么亲近,不就是了。”人群里钻出一名宁折年纪相仿的少年,在胸前比划了下,“哎?怎么这么矮?”
宁折大半个身子藏在秦慎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显得又瘦又小,可怜巴巴的。
他攥着秦慎衣角,乖乖对几人道:“哥哥姐姐好。”声音奶奶的,又软又可爱。
“啊,好乖。”少女眯着眸子笑起来,打开小荷包送了他一颗糖,顺势捏了捏他的脸。
宁折“唔”了一声,没反抗,听话得很。
“好了。”眼瞧着其余几人也蠢蠢欲动,秦慎当即淡淡出声,“时候不早,出发吧。”
几个少年不敢违抗他,只得讪讪作罢,各自上了马车。
秦慎也抱起宁折坐进车里,一行人便从秦府启程去了天神祠。
天神祠与占星阁相距不远,且都位于上神遗址之内,不过天神祠是最近才修建起来的民间祭祀之所,比之神秘尊贵的占星阁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秦慎等人抵达时,这里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许多世家名流,宁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还有许多曾经被他下令处死的忠臣名士。
秦慎给他带上了毛茸茸的小兜帽,用厚厚的狐裘把他围得严严实实,一张小脸挡住大半,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模样。
宁折被裹得喘不过气,轻微地挣扎了下。
红衣少女弯着月牙眸笑道:“长兄别把人捂坏了。”
秦慎低头看了眼宁折,“难受么?”
宁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再忍忍。”秦慎帮他松了松衣裳,摸摸他的脸,“很快就好了。”
祭典开始以后,众人都陆陆续续走进去了,他避开宁堰和霍忱的视线,抱着宁折站在最后面。
大越的祭祀,是以民间香火信仰为祭品,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钟鼓声鸣以后,昭示着祭礼结束。
此时若再以帝王之血滴入命轮,便能隐约看到未来大越即将面临的天灾人祸,从而得以防患于未然——这便是上天赐给大越的庇佑。
宁折对这些流程熟悉得很,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之情,也不像其他秦氏子弟一样赞叹激动不已,倒让一旁的红衣少女高看了他一分。
“你不喜欢看这些吗?”她问宁折。
宁折看她一眼,又看了看秦慎,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装作害羞的样子,往秦慎身边缩了缩。
秦慎伸手护住他,道:“他怕生,别逗他了。”
少女失笑,还未说话,就听一旁有人道:“怕生?”
宁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年轻俊美的霍忱。
“这么巧,本将军也认识一个怕生的孩子。”他笑眯眯地看了宁折两眼,“可惜前些时候没看住,让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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