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看了他一会,突然眯起眼,走到他面前,轻轻抬起一只手伸向他。
阎裴瞳孔微扩,身体后倾了些,“你......干啥......”
林礼没说话,手指碰到他发顶,将他黑发上一片泛黄枯叶摘走。
“有叶子。”他声音依旧是那个平静木然的腔调。
阎裴不知怎地松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愣了下,立刻抬头去看他眼睛,“你看得见了?”
林礼也怔了下,摸了摸自己右眼,有些不确定,“刚刚好像......看见了一点。”
被抓进天牢的时候,他的双眼都被戳瞎了,不可视物。
后来阎裴说能帮他恢复一只眼睛,他也没在意,毕竟连太医院的大夫都说过他眼部的血肉已经坏死,无法救治,却没想到一向不正经的阎裴这回说的竟是真的。
阎裴帮他看了下,“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你这几天别出门了,有事喊我吧。”
林礼顿了顿,颔首道:“多谢。”
阎裴挑了下眉,轻嗤一声,“一无美酒二无美人,谁稀罕你的谢?算了不跟你说了,先走了,呆瓜。”
他摆摆手,便率先离开了。
林礼摸摸自己的右眼,抿了抿唇,眼底微深,不知在想什么。
书房内。
宁折正在与霍忱对峙,两人态度强硬,谁也不让谁。
当然,这只是宁折以为的。
实际上,在房梁上隐藏着的暗卫们看来,他们的冷酷骁勇的霍大将军只是在和一只小奶猫大眼瞪小眼而已。
霍忱:“本将军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离开。”
宁折:“喵!”(凭什么!你算老几!)
霍忱:“别叫了,你叫破喉咙都不行,大祭司和云澜是一起消失的,连他都无法阻止的事,足以说明有多棘手,你一个......你一只猫崽去了又有什么用?”
宁折:“喵喵喵!”(你管我!)
他屁股一扭就要冲出书房。
霍忱眼疾手快把他捞过来,按在书案上不放。
宁折立刻拼命挣扎起来,叫声凄厉,活像杀猪似的。
霍忱冷喝一声:“给我那根绳子过来!”
梁上暗卫立刻甩下一根粗麻绳来。
霍忱把宁折抱起来夹在腿中间,用绳子把他手脚结结实实捆住,绑在了自己的剑鞘上。
宁折挣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
霍忱摸摸他脑袋,“宁堰是担心你受到伤害,才在奇袭前一夜将你悄悄送过来,他连蔺云澜都敢带过去,却不敢带你去冒险,这说明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宁折不想听他说话,把眼一瞪,一脸凶神恶煞地亮起爪子去挠他。
霍忱被迫收回手,无奈道:“他是怕你受伤,宁宁,你乖一点,莫辜负他的心意。”
心意。
宁堰的心意,他要不起,更不想要。
他明明是云澜的神侍,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放着他的主人不去保护,反倒在意起他这个畜生来了么?
宁折只觉得讽刺。
霍忱看他慢慢平静下来,也不炸毛了,才和他说了奇袭那日的异常。
据侥幸生存下来的士兵说,两军交战时,忽有一道黑光迎头而下,瞬间便将大祭司和云澜二人卷走,致使军队一下方寸大乱。
倘若不是还有宁堰在维稳军心,恐怕到时都撑不到他们来,这支奇袭军就要率先覆灭了。
好在霍忱带人及时赶到,里应外合,才剿灭了天祁那支骑兵,解除了丰台城被围困的不利局面。
虽然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过霍忱尚有一事不明,“太容易了......从半途中开始,对方就已经溃不成军,所有人都丧失了斗志,根本没有反抗的欲望。”
后来他们一共俘获了数百个投降的天祁士兵,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所有人都神志不清,变成了傻子。
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一样。
不论是这件事,还是大祭司无缘无故失踪一事,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这种情况下,霍忱自然不会轻易把这只猫崽子放出去。
一来是宁堰嘱托,二来,他心里有个荒谬至极的猜测......
霍忱想到此处,低头看了眼那只漂亮的小猫崽。
不论是那双漆黑如夜的瞳孔,还是它身上的奶香气,都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般......
霍忱闭上眼,不敢深思下去。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要拿那个人怎么办。
若想复生上神,必然要宁折付出性命的代价。
霍忱违抗不了刻在自己神魂里的忠诚本能,又无法对宁折下手。
他心里和宁堰一样矛盾,既希望自己能找点宁折,又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找到他,永远不要伤害他。
毕竟,无论是他曾经仰望的神,还是他如今深爱的宁折,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无论失去哪一个都是要他的命。霍忱常常会想,为什么宁折不是上神,如果他们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
霍忱突然顿了下。
对啊,为什么不是一个人?
他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小奶猫,心里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异常浓重的违和感。
宁折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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