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冰凉的蛇喙触到我耳廓上,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来:“梁吟,找到你了。”
我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扭过头,迎着疾风骤雨又瞅了眼庄珩。
风云涌动中,庄子虞闭着眼凝着眉,神色专注无比,道道天雷自头顶落下,却被他悉数接到掌中,他掌中耀目的白光将他的脸映得毫无血色。忽然隆隆的雷声停下了,风雨越发狂烈。电光雷火凝在他掌间,他睁开眼,将手掌缓缓向前一推。
只见光芒爆射,眼前白惨惨的一片,几乎令人目盲。随后卷裹着我的蛇尾巴猛然锁紧,一声尖啸响彻天地,我晕乎乎地听着,又觉得那声音似乎离我很远。
天翻地转间,眼前又似真似幻地浮现出庄子虞的身影,他沉默,他微笑,他拒绝,他叫我世子,叫我兰徴,叫我出云,一幕一幕,一眼一眼。
都是我想过的庄子虞。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想到庄珩说的那句话,“今生的恩怨带到下辈子去”,心里好像突然顿悟。
庄珩说得不错,我做鬼做人,都太拖泥带水了。
第43章 什么登西(上)
“司命,你的法子行不通啊……泽涂这一世都第五世了罢?怎么一世比一世闹得厉害?”
“这……出云神使与泽涂君二人生前确实都按命格簿中所写行事。出云使去后,泽涂心中有愧,在出云使衣冠冢前饮毒酒自尽。这些愧怍便是二人下一世因缘之契机,若无意外,再有一世,二人为道家弟子,结为道侣共同修仙,出云使修仙所缺之心魄恰可由泽涂君补足,二人双双证道登仙,事便成了。”
“但你上一世埋的草蛇灰线为何最后竟是此种结局?”
“哎,东君,此非是小仙之过啊。命格不管二人身后之事,谁料得到出云使死后会决意不入轮回,遁出尘世?泽涂君转世而未寻到命定之人,心中愧怍难解,与日俱增,最后修道不成却堕了魔。这实在是……冤孽啊。”
“命格不论身后之事……难道你的命格簿上一点错处也没有?”
“哎,小仙不是这个意思……
“然事情到此地步,总归是有个缘由。你且仔细想想,究竟哪里出了差池,可还有补救之余地?”
“不瞒东君,小仙近日为着出云使和泽涂君的这桩事,亦是寝食难安。然前思后想多时,这一世中命格簿中并无错漏。若论差池,恐怕也并不在此。”
“呵。照你说这一世没有错,那前几世呢?本君记得最初广陵同你商议时,你说一世便可了结,前几次失败又是为何?”
“哎……”说话之人似为此事困扰多时,此时被问,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如数家珍道,“第一世,出云使与涂泽君乃是青梅竹马,二人按命数过完一世。出云使虽与泽涂君结了姻缘,然因缺心少肺,心念一丝未动。出云使对泽涂君,大事虽未亏,小事却处处皆是辜负,未免长此以往泽涂因怨生恨,本仙临时更改命格,令他壮年而逝,二人这一世便算了了。”
“啊……缺心少肺啊。”
“哎。正是。蛟类原本便心智有缺,出云使心魄被夺后,更是雪上加霜呐。”
“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本仙更改了二人转世的身份,亦设下种种机缘巧合,令他二人再试一回,结果却仍是重蹈覆辙。”
“还是因他缺心少肺么?然本君看他这一世却似有些机灵。”
“东君啊……”说话的人愁苦地叹了口气,“那后边两世,差错便出在这里了。出云使心魄有缺却生出一点心机,这心机,是因广陵神君而生的。”
“……此话怎讲?”
“第二世过后,小仙请来月老助阵,一同商议后事。月老于凡间情事更为精通,对于出云使前两世之困局,破解道:此局关键并非在于出云使是否真正动心,而在泽涂是否相信出云使倾心于他。”
“这是何意?”
“月老的意思,可以安排一人在两人当中撮合,不论出云使是否当真动心,都可以叫泽涂以为出云使对他真心无二。”
“哦,就是骗他啊……月老也真够缺德的。”
“……月老这也是权宜之计。”
“所以这个在当中撮合的人,就是广陵?”
“此事于德行有亏,没有仙友愿掺和这闲事,只能请广陵神君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了。”
“……广陵也是为这小蛟操碎了心……都这么强拉红线了,怎么还是没成啊?”
“哎,这可不就是因为出云使对着泽涂两世都纹丝不动的心,见了广陵神君后,它出人意料地就动了么!”说话的人听起来是苦这个出云使久矣,十分痛心疾首。
“……什么东西,他不是缺心少肺么?”
“哎。”说话的人听起来头很疼,“我、月老和广陵神君都是这么以为的。第三世,泽涂转世是失宠被废的太子,出云使则是戍边的将军。这两人自幼相识,有竹马之情。待稍年长,出云使随父戍守边关,二人遂长久分离。在一次宫变中,将军率军勤王,平定叛乱清君侧,拥立废太子。二人在京中久别重逢,就此定情。”
“听着不错。那广陵呢?”
“东君听我往下说。”他苦笑一声,“有了前两世的教训,小仙未免二人久处一处露了馅,遂安排太子长居都城,将军则久戍边关,其间鱼雁传情、互诉衷肠自不必说。这一世广陵神君是太子伴读,自小便是太子心腹,便由他在二人之间传信。自然,最重要的,是要叫泽涂君深信出云使对他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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