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川叹了口气,也没再想这个,只是有些奇怪地抬眼看向徐夫人,心中想着徐夫人怎么为了这事那般生气,一般人不应该是觉得是他不好吗?但不等纪云川多想,便一瞬间想到徐夫人姓徐,虽说不与徐玥华是一房的,但到底都是徐家的人,向着徐玥华的儿子也是寻常事。
“那位娘娘是极好的人,可惜了……若当年不被强逼着进宫该有多好。”徐夫人叹了口气,牵过纪云川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叹了口气。
纪云川没接话,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扮演着不知此事的失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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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荣国府后,纪云川并没有放下心来,既然连徐夫人都说纪羽是个疯子,想来纪羽是不会放过他的。即是不会放过他,那就算是从前纪羽那个性子想都会找到荣国府来,何况是如今被称作疯子的纪羽,想更是会找上门来。
若纪羽再疯一点,想还会直接带人来将他抓回去。
纪云川不想被抓回去,他到时候要么咬死不承认,要么只能……罢了,他求纪羽无用,人死了还牵连荣国府。
只有他活下来,还屈服于纪羽,才能在因为他的死而疯魔的纪羽手下报下所有人。
可若是这般……若是这般,岂不是与从前并无分别了吗?
纪云川闭了闭眼,想着不能坐以待毙,便又从莺歌口中打听了许多民间对于太子的传闻。
莺歌奇怪于纪云川怎么会对太子感兴趣,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传言说那个除夕夜,太子叫纪云川穿着女子夏衫到雪地里跪着,还泼了他一身的冷水,又讥讽地看他,叫他等自己从宫宴上回来才许起来。可宫宴持续了很久很久,听说中途大太监李全昌还带来了皇上的一些话,叫宫宴又拖延了许多时间。之后太子离开宫宴,便将纪云川给忘了,等到第二天想起来,纪云川已经浑身都盖满了雪,生生冻死在宫道上。
纪云川听着这话,掀了掀眼皮,看向莺歌的时候带上几分复杂,张了张嘴想以当事人的身份否定一些明显胡编乱造的传言,可又怕不好与莺歌解释自己如何知道这些的。且在莺歌等人眼中他是忘记许多事的人,按理来说连太子都不该认得的,又如何知道宫墙内的事。
纪云川不想添出许多麻烦,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叫莺歌早些去休息。莺歌本是想将外头传言里太子与纪云川缠绵悱恻的虐恋讲给自家世子听听,没想却是被叫去休息,一时间有些不愿意,撇撇嘴意犹未尽地抬眼看向纪云川。
他知道莺歌是个收不住话的,摇摇头对她说:“早些休息,我不大舒服,也要睡了。”
莺歌听了慌忙要去叫人,却被他隔着衣衫按住手腕摇了摇头,说:“别去,睡一觉就好了。”
莺歌本还有些不放心,但想着方才郎中刚来看过,他自己也说没事,才稍微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的东宫之内,纪羽黑着脸听面前锦衣卫禀报查到的线索,眉头紧锁着问:“他到荣国府去做什么?回来了不到孤身边来,还跑去别人家里,你去把他带回来。”
锦衣卫堂上官面露难色,犹豫着解释道:“殿下,那人是荣国府世子,臣这儿有他的画像,只是与……与那位有些相像罢了。”
“相像?不可能,世上哪有像到那等程度的人,必然是孤的诚心感动上苍,这才叫他回来与孤长相厮守。”纪羽瞪了锦衣卫堂上官一眼,并不将他说的话当真,只觉得对方是不许自己与纪云川在一块儿。
纪羽回想起那夜,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他身上,叫他痛不欲生。
除夕那夜,忽的下了大雪,纪羽想着早些回去见纪云川,却是被许多人许多事绊住脚步。等到他的眼线跑来寻自己,说是路上也被许多事绊住脚步,好不容易才赶来将纪云川之事告知他,可等他赶到之时,纪云川已经被冻得没了气息。
那时候纪羽只觉心中痛意将自己整个人几乎淹没。
他抱着死去的纪云川,小心而又带着浓浓恐惧去触碰纪云川冰冷的身体,心头仿佛被重锤一下下敲击着。
他的脑中不禁回忆起过往种种,那些纪云川被他困在身边的日子。
他在回忆中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眷恋对方的,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喜欢与对方待在一块儿。
纪羽等到失去了才发现,他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仇人。
其实这个所谓的仇人并不完全算是仇人,一切的一切纪云川都没有参与。
若说假皇子这个身份伤害了谁,那也是皇上,跟他纪羽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真正伤害皇后的人,是皇上和徐贵妃,而徐贵妃会与皇后对上,不过是因为皇上借皇后娘家的手去杀死徐贵妃的爱人,促使徐贵妃被逼着进宫,又被困在这朱红宫墙内。
这么想来,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好像每个人都有苦衷。
只有一个人是为了自己一丝贪念便去作恶的,那就是皇上。
纪羽其实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看着皇后那状似疯魔的模样,心中总是不平,这份不平也让他困在其中,叫他看不清许多东西。
其中便包括他对纪云川的感情。
纪羽按了按眉心,抬手让锦衣卫堂上官滚。独自一人走到那还留着纪云川所用之物的屋子,抱着纪云川留下的衣物痛苦地闭上眼,将那早已没了对方气息的衣物拿起来,将脸埋入其中,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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