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样。”
小景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沈清源忙问:“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
小景道:“可我不想说。”
只这么一句话,就把沈清源噎回去了。
沈清源看起来很失落,也很难过,望着小景的脸,嘴唇蠕动了很久。
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当着小景的面,把自己熬了几个通宵才绣出来的白衫,撕拉一声,扯成了两半。
伴随着林惊鸿的惊叫声,沈清源定定地望着小景的脸,说:“我一定会知道你的喜好。”
小景想了想才道:“可我已经同你师尊说了,我不想跟你们去无极道宗,他也答应了,不让道宗的弟子跟着我。”
“如果,你还想继续当道宗的弟子,你就不能不听师命,所以,你不能跟着我,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喜好。”
这彻底把沈清源的退路堵死了,以至于他说不出话来了。
林惊鸿却很惊恐地说:“但我不是无极道宗的弟子,我大哥可没答应,不许我跟着你!”
小景:“那倒也是,可我也必须告诉你,如果让我日后发现,你一直跟着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那么——”
“你要怎样?”林惊鸿颤声道。
“我不能怎样,我杀不了你,但我总能杀了我自己吧?”
小景的脸上泛起了温柔的笑意来,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微微歪着脑袋,很平静地注视着林惊鸿。
亲眼看着林惊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
油然而生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相比较其他三个人,越无尘就显得冷静太多了。
并没有给小景带来任何困扰,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越无尘甚至都不再向小景打听罗素玄的事了。
但小景同样也明白,越无尘不可能放过罗素玄的。
若有朝一日,罗素玄被玄门抓住,等待他的,必定是神魂俱灭,剉骨扬灰。
临分别的前一晚,南阳这边举行了祭天酬神。
自打罗素玄离开此地,残留下来的尸群也多数被诛杀之后,笼罩在这方圆百里的乌云,好像一夜间就散开了。
常王两家被屠戮的惨祸过于骇人听闻,南阳这边的小道观,借此祭天酬神,为惨死的无辜者办法事。
届时无极道宗的弟子也会过去帮忙。
法事一共办了三天三夜,小景因为良心不安,自然也跟过去诚心叩拜。
一则,罗素玄对他有恩,他自然该替罗素玄赎些罪孽。
二来,他心中有愧,良心难安。
只能以期得到上苍的宽恕。
也是在道场举行法事时,小景才第一次看见,越无尘掐诀念咒,作法诵经,踏罡布斗的样子。
越无尘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开坛取水,荡秽扬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面色沉静,神色自若,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却又无比庄严肃穆。
小景就跪在道场上,和很多人一起仰望着越宗师的天人之姿。
这一幕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般跪在道场上,身影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可目光却一直在高台上的身影逗留,一丝都不曾错开。
胆怯又紧张地暗暗期盼着,那个人也回过头看他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不知不觉,小景就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哭得像条傻狗。
只觉得自己很难过,非常难过。
这种难过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蔓延过来的,一直压在他内心深处。
林惊鸿一直紧挨着小景,忽然见小景泪流满面,又惊又急,忙凑过来,作势要给小景擦眼泪。
可又怕自己会惹小景生厌,林惊鸿急得满头大汗,从旁不停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哭,是不是身上疼。
问到最后,林惊鸿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似乎痛小景所痛,哭小景所哭。
若是不能安抚住小景,索性就陪着一起哭。
小景一概不答,不知打哪吹来一阵寒风,将黄符吹得漫天飞舞,沉闷的铃铛声,在周围蔓延开来。
他恍惚想起,自己曾经跪在神像前,手里攥着圭简,诚心祈求神灵保佑一人洪福齐天,无灾无病。
可时至今日,小景却再也想不起来,当初他是怀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又是为了什么人,向神灵祈求了。
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一直到深夜,法事即将结束了,老百姓们为了祭天酬神,家家户户还上供了不少香火钱。
小景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走了。
他骗林惊鸿说,自己想去方便,然后趁着林惊鸿没注意,往人群中一钻。
清瘦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
和芸芸众生一道儿,下了山去。
别人都是各回各家,各有方向。
小景孑然一身,不知家在何方。
转身离去,一次不曾回过头。
却不知道人影幢幢间,一道玄色身影,也被芸芸众生淹没。
越无尘望着小景渐行渐远的身影,有很多次想要出声将人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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