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小景没有赶他走,便放心大胆地开口道:“一入场,二请祖,三磕头上香,四盟约立誓,最后向师尊磕头敬茶。”
顿了顿,沈清源又道:“到了这步,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必须改口,唤宗主为师尊了。并且,你已经盟约立誓,从今往后,要以匡扶正道为己任,与师门荣辱与共,守山中的清规戒律……当然,这也包括了,你得唤我大师兄,或者师兄。”
小景点了点头,沈清源这么一总结,那他基本上都记住了。
保管到那日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只是,让他去喊沈清源为大师兄,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沈清源见状,立马道:“人前唤便可,人后随便你怎么喊,只要你高兴便好,哪怕是装的,也请你务必在人前装一下,否则,师尊那边也不好处处袒护于你,我这边也不方便次次轻饶你,知道了么?”
小景道:“私底下喊你什么都行?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不骗你,你想喊我什么都行,但只能私底下喊,人前……并不方便。”沈清源郑重其事地道。
如此,小景想了想,突然唤他:“混蛋也行?”
沈清源好看的眉头一蹙,没想到小景真的随心所欲地唤他。
可既然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便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哪怕他觉得小景此法不妥当,非常没规矩。
“可以。”
“那畜牲呢?”
沈清源捏紧了指骨,咬紧牙关道:“随你喜欢。”
小景想试探试探,沈清源到底会不会像林墨白一样出尔反尔,自己刚刚说的话,又在下一瞬矢口否认。
自然在沈清源的底线上,来回蹦哒。他又道:“那我要是唤你建仁也行?”
此话一出,沈清源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对于这种侮辱性的称呼,表现出了怒色。
“小景,你有些过分了,如何这般口出污言秽语?你生我的气,恨我,讨厌我,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但你不许这般糟践你自己!”沈清源压低声儿道,“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这称呼很侮辱人么?”小景微微愣了一下,因为他刚醒来时,别人就是这么喊他的,还喊了更难听的字眼,他有些失落地道,“可别人都是这般喊我的,他们喊我建仁,骂我是个死断袖,还说我生性放荡,但我并没有,我真的没有。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沈清源听罢,心尖宛如被尖锐的刀锋刺了一下,他从林墨白那里听闻过,也从南阳王家的口中得知,小景的出身很差。
不仅差,还十分不堪入目,又是在那种偏僻的山野间,市井小民嘴里不干不净的,吐着污言秽语。
将小景描绘得污浊不堪,淫|乱成性。
从前沈清源只觉得不堪,羞耻,难以言喻地羞耻。
根本没想过要听小景解释,毕竟林景当初,不也是如此么?
即便林景当初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却选择了那般不堪的方法。
以身饲魔,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沈清源很多次都想在,即便他们当初早就知道林景是为了保护天下苍生,才以身饲魔,但也接受不了,那样不堪的林景。
等待林景的下场,依旧惨烈。
只不过绝对不会再像当初那般,百般虐杀林景,会适当选择比较温和的方法。
譬如,将林景藏起来,一直到他死为止。
可真当他从小景嘴里听到时,又忍不住生出了怜悯来。
只觉得小景原本不该如此的,原本应该像头顶的月亮一样,高高在上。
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低入尘埃。
不过很快,小景又将重登仙途了。
又能继续当玄门高足,一生都将风光无限,在师尊,还有他这个大师兄的保护下,平安喜乐,再不会有任何伤痛了。
小景依着拜师的流程,提前三天就开始焚香沐浴,静心打坐。
越无尘可能最近比较繁忙,又或者此前寒疾发作,让他多少负了些伤。
最近偶尔才会过来看他一两回,多是挑在小景已经入睡的时候。
也不做什么,就是过来看几眼,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有很多次,小景根本就没睡熟,屋里没有点灯,昏昏沉沉的,他掀起一丝眼皮。
隐约就看见越无尘的脸,五官隐在夜色中,显得半明半昧,根本看不真切,唯独那额上的鲜红竖痕,是那般烈烈灼眼。
可一觉醒来后,越无尘早已离开,好像昨夜只是小景做的一场梦。
近来,小景的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每次自己独处的时候,就不由自主想起林景。
想起风度翩翩,月朗风清时的林景,也想起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林景。
他害怕,自己也终将成为下一个“林景”,并且这种念头,与日俱增,没有半分消减。
小景在无极道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拜师大典那日,敏言给他送来崭新的道袍。
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小景反复检查身上的道袍有没有褶皱,或者哪里没有穿好,心里默默过了几遍流程。
等到了所谓的“良辰吉时”后,小景便跟着一群弟子入场。
原本他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拜师大典那日,会有很多人到场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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