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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在野沉默了下来。
    因着宁乘风的关系,他曾见过宁行远几次,那是个温润谦和的青年,待人和善,可偏偏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在修真界动辄几百上千的寿命里,甚至没有活过一百岁。
    哪怕只是筑基少说也能活上三百岁。
    “乘风哥哥的兄长死了,他一定很伤心。”闻鹤深窝在他怀里道:“我那次梦见哥哥你死了,都哭了好久。”
    “梦都是反着的。”闻在野好笑道,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这么小,想得倒是不少,赶紧睡觉,不然长不高。”
    闻鹤深仰起头看他,“真的是反的?”
    “当然。”闻在野一本正经地同他说:“我是要活上千岁的,然后在十三峰收好多徒弟,让他们都管你叫师叔。”
    “那如果他们和我一样背符文经咒背不过,我也可以像师父训我一样训他们吗?”闻鹤深问。
    “当然。”闻在野失笑,“不过你还是要当个好脾气的师叔,这样我的徒弟们才会喜欢你。”
    “哦,那我就不训他们了。”闻鹤深嘀咕道:“我脾气很好的。”
    小孩子心事少,说出了也就忘记了,闻在野却是睁眼挨到了天亮。
    又过了几天,闻鹤深因为没背过心法被闻斯打了手心,躲在长生崖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在野在一棵粗壮的枫树后面找到了哭成一团的小人,蹲下来用袖子给他擦泪,“小鹤,师父在四处找你呢。”
    “……师父坏,他肯定又要打我屁股。”闻鹤深一边控诉一边还有些害怕,抽噎道:“哥,我真背不过,好长呀,为什么非要我背这些不懂的东西?”
    闻在野笑道:“你背会了才能修炼,才会变厉害。”
    “跟你和乘风哥哥小辞哥哥一样厉害吗?”闻鹤深吸了吸鼻子。
    “应该比我们还要厉害。”闻在野哄他,“你可比我们三个聪明多啦。”
    闻鹤深眼睛一亮,对一个十岁的孩童来说,十五六岁的大哥哥们是他最向往的榜样,既不像同龄人那般幼稚,又不像师父师伯们那般沉闷,总是意气风发的。
    “那我会好好学的。”闻鹤深站起来,擦了擦眼睛,被闻在野拉着手往长生崖下走,走到一半闻到膳食居里传出来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哥,我想吃糖炒栗子了。”
    “等你背完这篇我便给你买。”
    “好!”
    可那篇心法实在是太长了,十岁的小孩子磕磕绊绊背了近半个月,才勉强背了个囫囵。
    而闻在野送出去的无数封信终于有了回音。
    他将刚买好的糖炒栗子放在了袖子里,便匆匆忙忙地往山下赶。
    他是在云中门山下的镇子里找到的乘风。
    总是矜贵到连发带都要从锦衣阁挑半天的小公子穿着一身破烂的布衣,抱着一柄被布条缠绕住的刀站在狭窄逼仄的巷子里,神色漠然地躲在阴影里,两颊瘦到凹陷,唯独一双眼睛倔强到发亮。
    可见到他的一瞬,还是兀得红了眼眶,继而又紧绷起下颌,垂下了眼睛。
    “乘风!”闻在野跑过去,上下打量他,眼睛酸涩,“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的信我都收到了。”宁乘风抓着怀里的那柄刀,少年清瘦的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露出了青筋,“之前不方便回信,我只是来……看看你,便要走了。”
    闻在野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你要去哪儿?”
    “我——”宁乘风噎住,却又实在找不出能圆谎的理由,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利刃,冰冷又沉默。
    闻在野道:“你随我回云中门。”
    闻在野知道并非如他所说之前不方便回信,如今宁家人人喊打,他定是怕拖累自己,才迟迟不肯回信。
    他现在也许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闻在野想。
    宁乘风沉默地站在阴影里,没有回答。
    “云中门没有加入崇正盟,同巽府也远隔十万八千里,何况我师父那么厉害,那些人定然不敢来找麻烦。”闻在野笃定道:“十三峰的护山大阵很厉害的。”
    少年人总是天真又莽撞的,对自己,对他人,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和自信。
    成日管束着他们的师长在他们眼里便是顶破天的厉害了,不然怎么能将他们管得服服帖帖,拎出去的名头都是响当当?
    宁乘风抿紧了唇,眼下一片青黑,他疲于奔命这些时日,早已精疲力竭,他太想有个地方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或许是柳州离宁城实在太远,或许是闻在野的语气过于笃定,又或者,他真的累到了极点,闻在野拽着他上山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那条上山的路依旧很长,火红的枫树林像是要烧起来,只是这次他们都格外沉默。
    闻在野没问关于宁家的任何事,生怕惹得好友伤心难过,他拿出袖中的栗子来递给乘风,“刚买的,还热乎着。”
    宁乘风并没有什么胃口,闻在野却给他剥好了几粒递到了他手里。
    “小鹤嚷嚷着要吃好久了,今天才买给他。”闻在野道:“不过你来得正好。”
    宁乘风笑了笑,脸上却满是勉强,他吃了几粒热乎着的栗子,“我吃了他的栗子,只怕他又要闹你。”
    闻在野见他笑,心放下了一点,“明日我再买给他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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