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闻鹤深惊怒道:“宁行远当年用回春大阵救了那么多人!在临江城那妖藤也复活了满城的人!”
闻在野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在说,却不知真相究竟如何,他看向了宁不为。
“不然你以为,巽府当年为何死得连根草都不剩?”宁不为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
闻鹤深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最后统统化作了怨愤,“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明明……我明明差一点就能成功了!”
“成功了又能怎么样?”闻在野缓慢地走到他面前,身上的生机正在飞速地流失,面如金纸,“小鹤,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我二人的兄弟缘分注定就那十年,剩下的时间,你应该学着……一个人往前走。”
“凭什么只有十年!凭什么!?”闻鹤深双目通红,仿佛又便会了五百年前那个十岁的幼童,固执地要跟自己的兄长要个答案,“凭什么别人能活成百上千年,你却只活了十六年?明明……明明你比他们好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闻在野,你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闻在野缓缓道。
闻鹤深颓然地望着他,神色茫然。“你不知道?”
闻在野苦涩一笑,“小鹤,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就像当年十岁的孩童背着兄长的尸体在枫林里转了一夜,却发现清风阁近在咫尺,他苦求了五百年的答案,也只有一句不知道。
他费尽心机,历经苦难,做了那么多努力,却发现答案早就在他身边,之前的种种不甘心和满腔怨愤,也不过是迷了路。
闻鹤深不甘心地看着闻在野,“我不会再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黑雾瞬间绞紧,让过于激动的人昏死了过去。
所谓执迷不悟。
闻在野摇摇头,不忍再看他,满是血污的掌心多了块碎刀,“乘风。”
宁不为伸出手,一块满是血的朱雀碎刀被放到了他手里。
闻在野笑了笑,“你不再看看我吗?”
宁不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依旧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
“虽然我当时混沌不清,但依稀记得是有人将这碎刀带来给了小鹤,这碎刀似乎和回春术有什么联系,只是我也记不清了。”闻在野道:“那人手中似乎不止一块,你若是再去找,要加倍小心。”
宁不为点了一下头。
“乘风,你都有孩子啦。”闻在野的目光落在被冯子章抱着的宁修身上,神色歉然,“我替小鹤跟你道歉,他不该将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与你无关。”宁不为捏紧了手中的那块朱雀碎刀,顿了顿道:“若是你想——”
“你还记得郝诤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吗?”闻在野打断了他。
宁不为沉默片刻,开口道:“记得。”
“修仙一途,生死有命,莫要强求。”闻在野像是庆幸,又好似松了一口气,“乘风,好在你修的是无情道。”
便不会像小鹤一般,求不得又放不下,执迷不悟。
由闻鹤深布下的大阵没了阵主支撑,终于缓缓消失,云中门其他峰的长老察觉到十三峰的异象,纷纷向这边赶来。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宁不为平静地对他说。
“一天也足够啦。”闻在野对他温和一笑,“小鹤犯了错,便该受罚,我会同云中门的人解释清楚的,也好好同小鹤告个别。”
宁不为没有异议,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当年的事,多谢。”
少年情谊,生死相交,可现下提起来却神色淡漠,好像那些撕心裂肺的愧疚和痛楚都虽着时间流逝再也找不到痕迹。
少年挚友却好似一眼看穿,真切地笑了起来,“便是再来一次,我依旧要救。”
“若换做是我,你也会奋不顾身拼死一搏。”
“乘风,我从未后悔救你。”
断肠崖前,朝阳破开云层,霞气漫天。
——
翌日。
宁不为抱着宁修,站在云中门的山门下。
江一正背着自己的包袱,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小声道:“前辈,我们要等闻在野前辈吗?”
“不必。”宁不为淡淡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要跟着我?”
江一正双眼发亮,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要跟着您学本事!您以后就是我亲爹!”
宁不为转身就走。
江一正赶忙跟上,“前辈我错了!我拜您为师也行!不一定非得当爹!”
宁不为脚步加快。
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前辈——”
两个人转头去看。
冯子章握着剑气喘吁吁地跑来,“等等我!等等我!”
宁不为瞥见他背着的包袱,顿时觉得自己脑壳子疼,“有事?”
“十三峰……就剩我一个内门弟子了,其他峰的长老嫌我资质平平,都不肯收我——”冯子章眼睛还肿着,很明显是哭了一宿,“我能不能……能不能跟着您啊?”
宁不为:“…………”
“我寻思跟着您四处历练,多少能学些本事回来的,我自己待在十三峰也没有出路……”
冯子章正喋喋不休地列举着自己的理由,一抬头人已经走远了。
“前辈!前辈等等我啊!”
宁不为将第五块朱雀碎刀放进纳戒,抱着怀里一直未醒的宁修,转头回望,却见层峦叠嶂隐于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