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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正好是上元节。
    宁不为坐着轮椅神色悠然,褚峻在他身后给他推车,欢欢便乖巧地走在轮椅边上,睁大了眼睛看半空中飘浮的花灯。
    “咦,崔成泓这个残废怎么出来了?”
    “听说今天崔夫人一气之下把他养的八个外室都斩杀了,他们竟然还这么和气?”
    “这是他们那儿子崔元白?不是说生了重病么?”
    “…………”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宁不为听着“崔成泓”这个名字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褚峻在他身后道:“我给你讲过。”
    宁不为……宁不为想起来了,从前在万玄院上课的时候,褚峻教他们剑法,但偶尔也会给他们教一教刀法,便免不了拿几个用刀的祖师爷和各自的名刀给他们举例子。
    ‘崔成泓是万年前的大乘期修士,现今崔家的祖师爷,虽不良于行,但一手紫炎刀法出神入化,其本命法宝紫炎刀乃是天阶之上的灵宝,相传其中器灵是他用亲子所炼,伴他修行千年,但崔成泓因双腿之疾而成心魔,渡劫飞升失败,陨于当今中州……’
    宁不为少时对刀不怎么感兴趣,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听课而不是睡觉,不过就算听了,过了五百年谁还会记得这些零碎的东西,他看见紫炎刀也没想起来,不过经褚峻这么一提,他甚至还记起来褚峻讲课那天外面落了雪,他将人拦在路上,问了个刁钻的问题,成功地将褚掌教为难住,得意许久。
    花灯迷人眼,喧闹声中,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了宁不为的肩膀上。
    褚峻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那摇曳的花灯上,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从心尖升起股轻飘飘的痒意,让他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褚峻垂眸看他有点发红的耳朵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
    欢欢大概是被节日热闹的氛围感染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伸手拽了拽褚峻的袖子,“母亲,我想要个糖葫芦。”
    他说完就脸色一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却不想褚峻真去摊贩那边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将其中一串递给了他,小孩顿时受宠若惊。
    褚峻将另一串糖葫芦递给宁不为。
    宁不为瘫着张脸,“干嘛?”
    “给你的。”褚峻道。
    宁不为冷嗤一声,“不吃。”
    他堂堂大魔头,吃小孩才吃的糖葫芦像什么样子!
    “幻象而已。”褚峻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
    宁不为长腿长脚瘫在轮椅上,坐也没个正形,捏着那串有损他形象的糖葫芦十分不满,塞到了旁边小孩的手里。
    欢欢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喜滋滋地抱着两串糖葫芦,舔一口糖葫芦,看一眼花灯,再看看身边的父亲母亲,心满意足。
    待三人从街上回来,已经接近子时,小孩走得路太多,累得睡了过去,被褚峻抱在怀里,脸上还带着笑。
    后院祭刀坑中的真火还在燃烧,紫炎刀在坑中嗡嗡作响,四周早就布下的法阵应和着紫炎刀,在等待着用来祭刀的鲜活神魂。
    宁不为那双冷酷狭长的眼睛中倒映着坑中的火光,落在那还未成形的紫炎刀上,心中属于崔成泓对紫炎刀的渴望在翻腾,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褚峻站在他身边,被抱着的小孩慢慢睁开了眼,目光落在那紫炎刀上,神情却异常平静。
    “嘭!嘭嘭!”
    黑色的夜幕之下,炸开无数绚烂的烟花。
    宁不为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点评道:“这烟花真丑。”
    褚峻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宁不为的目光又落在紫炎刀上,“这刀也丑得很,还不如朱雀。”
    欢欢被褚峻抱着,睡眼惺忪,拽了拽褚峻的袖子,“母亲,还不……祭刀吗?”
    宁不为道:“这朵还成,勉强入眼。”
    “嗯。”褚峻表示赞同,问怀里的小孩,“你觉得哪朵好看?”
    欢欢怔愣地抬起头,看向漫天烟花,突然小声的抽泣起来,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嘭!”
    又一朵烟花在夜幕下炸开。
    子时过,后院中所有的法阵瞬间失效,火坑中的真火也悄然熄灭。
    *
    所有的执念幻象碎成了无数星点,露出了他们所处空间的真正景象。
    宁不为和褚峻并肩站在一处火坑前,坑中真火长明,里面坐着个幼童的魂魄无时无刻不在受真火炙烤,此时正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分明只是个刀灵,并哭不出什么眼泪来,却哭得声嘶力竭,像是积攒了千万年的难过与伤心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轰然而出,却又因为实在有太多,变得锥心泣血,悲恸难抑。
    这不是崔成泓的执念幻象,而是被他炼成器灵的亲子——崔元白的执念幻象。
    万年前,崔成泓因斗法导致双腿残疾,从此不良于行,接着被剥夺成为家主的资格,崔成泓的妻子王氏本对他一往情深,哪怕他残疾也不离不弃,带着崔成泓和儿子崔元白来到了中州的一个小城,打算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可崔成泓心有不甘,四处寻找恢复腿疾的办法,又因心中苦闷而沉迷女色,夫妻日渐生疏,王氏生出心魔,自此性情大变,将满腔怨愤发泄在了崔元白身上,动辄打骂,使得崔成泓愈发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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