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几步上前,夺下碎瓷,扶住他道:“清欢,你冷静些。”
晌清欢强撑着的那丝气力终于消耗殆尽,软绵绵地瘫了下去,眼珠子轻轻转了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江无昼点点头,对岑熙道:“还请岑小大夫先从密道回去,清欢说他现在不是很想见到外人。”
岑熙:“?”
岑熙:“他说话了?”
江无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待人走后,晌清欢这才略微松懈下来,微微蹙眉,望向江无昼。
“你中毒后,昏迷了三年。”江无昼低声道,“阁中一切安好,只是……两日后有点小麻烦,要你配合演一出戏。”
晌清欢眼里掠过一丝惊讶,旋即朝他身后看了看。
“岑熙是我找来照顾你的人,不必担忧。”江无昼犹豫了一下,稍稍强硬道,“我怀疑白云派有人勾结玄宗,暗害于你。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允许白云派踏入清兰院半步。”
晌清欢一怔,瞧着他,眼神微冷。
江无昼垂下眸子,道:“白云派确实很不对劲,眼下暂时还未查到证据,但张怀远着实可疑。我向老阁主发过血誓,绝不会加害于你,清欢,你便信我这一次,白云派的姚掌门虽说是你的血亲,但他年事已高,未必不会遭人蒙蔽。”
晌清欢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些什么,努力半天,只从喉咙里发出些“咝咝”的气音,面上不由浮现一丝羞恼的薄怒,扭头便埋进了被子里。
江无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替他掖了掖被角,道:“你先好好歇息,之后有空再同你细说。”
接下来的两日岑熙可谓是苦不堪言,这位脾气大的阁主大人是真的很难搞,对一碗清粥都能挑剔半天,好不容易能发出点声音了,开口便要见江无昼。
江无昼忙着处理洗尘宴上的诸多细节,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
阁主大人的脾气更差了。
在宴会前夕,他终于抽出空来了一趟清兰院。
岑熙蹲在门口,听见屋里吵个不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晌清欢抱着被子,冷冷道:“那盏琉璃灯是你点的,毒也在灯里,你却说不知情,试问有谁会信?玄鸟既然与你相识,这毒又出自玄宗,他能逃得脱干系?”
“清欢!”
“若有人一口咬定是你下毒,你可清楚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所幸这回怀远来得不巧。”晌清欢捏了捏眉心,倦怠道,“三年前我便提过让你离开陵德湖,找个别的去处,你死活不肯。这飞花阁,哪容得下你?”
“可是清欢,以你如今的状况,根本不能担起阁主之位,还需要有人帮你撑一段时日……”
晌清欢打断道:“你大可一直做下去。难不成等我好起来,你便愿意离开了?”
“这话你已经提过无数遍,不必再试探。况且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飞花阁主,清欢,你为何总想着要赶我走?”
晌清欢神色却更冷了:“你说你愿意做一辈子的影子,哪怕是我信,飞花阁上下又有几个人肯信?你也清楚阁中情况,白云派与我关系特殊,能进入飞花阁且与旧派分庭抗礼的也只有他们。但这些年来,你却处处针对在阁中办事的白云门人,又让我怎么心安?”
“白云派野心不小,在你能够独当一面后,依然不断地往飞花阁里塞人,分明想让你成为傀儡阁主,我是担心……”
“够了!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不就是想赶走白云门人,好让旧派独揽大权吗?是,那些人是以你马首是瞻,哪怕白云派撤出飞花阁,你也能把剩下的人治得服服帖帖,依旧尊我为阁主。但你有没有想过,压得住他们的是你,到那时我跟傀儡又有什么两样!?我、咳咳咳!!!”
“清欢,清欢你不能动怒……”
“别碰我!滚出去!”
一阵桌椅翻倒瓷器碎裂的声响后,江无昼被赶了出来,还不忘将门带上,身后岑熙跟上来,愤愤不平道:“什么破阁主,拽到天上去了!”
“嘘!”江无昼迅速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院子里,确认屋里的人听不见,才松手道,“清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哼。”
“不怪他,我的存在对于飞花阁来说确实是个大麻烦。前些年,阁中还有些不死心的旧派想推我当阁主,动静闹得不小。”
“为什么?”岑熙茫然道,“晌清欢都做了这么久的飞花阁主了,他们凭什么随随便便推别人当阁主?”
江无昼找了块地儿坐下,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因为些陈谷子烂芝麻……我是老阁主捡来的养子,在清欢回来之前,一直都被当做少阁主养大的。”
岑熙:“???”
难怪当年晌清欢还要外人帮扶才能坐上阁主的位置。这另一位竟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又自幼在陵德湖长大,积攒下来的人脉与声望深厚,而晌清欢除了个血亲的身份,什么也没有。
岑熙忽然觉得,江无昼居然还能好端端地呆在飞花阁里,两人没斗个你死我活真是神奇。犹豫了半晌,他道:“你……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
江无昼被他逗笑了:“我还能去哪儿?再说,那些从前跟着我的人,我也得照看着。”
岑熙有些沮丧,想了想,又紧张道:“那明日的洗尘宴,他不会当着大家伙的面乱说话吧?比如趁机把你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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