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
“我不过探探路,你慌什么?这里没水。”
迟鹤亭定定神,眯起眼睛往黑咕隆咚的井里看去。确实没有见到先前的那些粼粼波光,只有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下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他又瞅了瞅这不太宽敞的井壁,犹豫道:“我下去不会挤到你吗?”
“你只管下来便是。”
迟鹤亭深吸一口气,“嗖”地跳了下去。刚进去伸手不见五指,他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某人的怀里。
顾渺扶住他,道:“小心。”
“这底下踩着的是……石板?”迟鹤亭缓过劲,轻轻跺了跺脚,大为惊讶,“怎么会有石板?”
“机关启动后,井水便被抽干了。”顾渺刚伸出一根手指,忽然意识到在井下几乎看不见,又遗憾地收了回去,“我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打开第二道机关。”
“第二道?”迟鹤亭在湿乎乎的平滑井壁上摸了两下,迷茫道,“在哪儿?”
“……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得找找,需要花上一点儿时间。”
“若是一刻钟过了会怎样?”
“井水会重新涌出来,把咱俩都淹死。”
“……那我这算舍命陪君子了。”井底还挺宽敞的,迟鹤亭往井壁上一靠,开玩笑道,“你可得动作快些,不然淹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渺对此表示欣然接受:“到时你不找我,我也会来找你。”
迟鹤亭:“?”
好在顾美人记性不错,在井水淹到脚脖子之前,成功打开了暗道石门,有惊无险,没有让他们两人淹死在这荒山野岭的井底做一对亡命鸳鸯。
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丝光源彻底消失。头顶上不知什么矿石忽然幽幽亮起来,星星点点,荧光闪烁。那点柔和却昏暗的光芒,竟照亮了整条密道,仿佛一条横跨夜色的璀璨星河,向着前方的黑暗延伸出去。
前世他曾在乾坤洞窟里见过这样的奇异石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不过当时忙着去取乾坤锁,没顾得上仔细研究。
迟鹤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顶上的矿石,甚至还想抠一块下来瞧瞧:“三水,你知道这是什么矿石吗?”
“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迟某人翻了个白眼,“你哄小孩呢?”
“我娘当年就这么告诉我的。”顾渺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那会儿不就是小孩?”
“好好好,是星星。”迟鹤亭哭笑不得,不再跟他争辩,踮起脚尖试图掰一块下来,够了半天没够着,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密道顶有多高?”
“很高,我踩到你肩膀上都够不着。”顾渺看他蹦跶了半天,笑眯眯道,“只是,这些东西会让你产生离得很近的错觉。”
迟鹤亭傻眼了。
他埋怨道:“你不早说?”
顾美人无辜道:“你也没问。”
“……”
片刻之后,顾渺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若实在好奇,不妨等下从藏书楼搬把梯子回来一探究竟。这样磨磨蹭蹭的,几时能到天坑小院?”
被牵着手,迟某人的那点别扭劲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乖乖地被拉着往密道深处走去,问道:“怎么叫这种古怪的名字?你娘或者之前的裴家家主都没给起个名吗?”
“原先那里只有温泉和一座棚屋。”顾渺道,“这个院子是我娘成为家主后自己弄的。但是,她似乎不太擅长给东西起名。”
总不至于比自己还糟糕。迟某人很有自知之明地想道,不过顾渺这个名字他喜欢得很,名字喜欢,人也喜欢。他便不假思索地脱口道:“你的名字便很好,你娘起得不错。”
顾渺顿住脚步,回头看他,神色古怪道:“很好么?”
迟某人猛点头,趁机献殷勤道:“我喜欢得很。”
“那是我爹取的。”顾渺脚下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一眨眼便消散了,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只可惜,因为玄宗的缘故,我连娘亲唯一留给我的姓氏都要遮遮掩掩。”
“你娘的姓氏?”迟鹤亭听着有些奇怪,琢磨了会儿,恍然道,“这么说来,你爹不是裴家人,你随你娘姓?我还以为这种隐世大家都是族内通婚……咦?你们都逃到玉龙山脉里藏着了,还让外姓入赘,不怕被发现么?”
“外人一旦踏入裴家山庄,不论男女,下半辈子只能呆在亲眷内院里过日子了。”顾渺好像对这个话题很不感冒,简单解释两句,便岔开道,“我们离藏书楼入口还很远,大约要走小半个时辰。把斗篷脱了,会热。”
这密道似乎是斜着通向地下深处的,越是往里走,便越觉得暖和。藏书楼内更是干燥温暖,舒适宜人,抱床被褥打个地铺便能睡得很香。
但迟鹤亭翻过楼中的大部分藏书,也没能找到原因,这会儿正巧有人能问,便道:“为何会越来越热?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还是构造?”
顾渺叹了口气,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挨到耳边轻声道:“阿迟,我当时还是个孩子。”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密道尽头,是一扇古朴的石门。
这已经是第二道石门,若是从外头进来,还得过上数道机关。
相隔一世,再见到这扇门时,迟鹤亭感慨万千,唏嘘不已,拦下准备开门的顾渺,道:“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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