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话薛裳枝看明白, 这人是来踢馆的?她出声道,您愿意说就说,我听着。至于做不做就另当别论了。
她语气不卑不亢, 神态自若, 如她自己话所说一点后悔也没有。
胡成远不觉有些怒意,觉得这人看起来面善, 却属实不知好歹。他觉得他前途无量,才好心提点他,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他沉吟片刻,指教谈不上,比一场吧。若你赢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对你做任何干涉。若我赢了,请关掉这个店铺,并宣布以后不再售卖任何歪门邪道的菜品。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抱怨声。
薛裳枝当未听见一般,慢悠悠喝了口饮子,请。
薛裳枝和胡成远约好要比试厨艺,为了结果公正,比试地点就在当场,从远处酒楼中借来厨具,抽签为题,食客品评,一较高下。
附近食客们早对臭豆腐摊有所耳闻,对薛裳枝这位奇人更是十分好奇,见此便捧场地前去围观。
围观不说还要嗑瓜子,吃臭豆腐,可以说非常有八卦精神了。
等抽了签子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字刀工。
签是请酒楼铛头所写,也是他所抽,众人都没有想到题目会如此平平,他们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大菜呢?
便听有人抱怨道,切菜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切得长短各一整整齐齐吗,不是我吹牛,我家那口子现在也能切得出来。
是啊是啊,切菜就这么切几下,没意思没意思。
薛裳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说话,手边摆放着一把同样就酒楼借来的菜刀。
菜刀对于厨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工具,趁手于否起着关键作用。她曾经的菜刀是成年生日那天父亲亲手所做,可惜现在早已经不知去哪里。到了这个年代后,她也没得到一把称心的菜刀。
她掂量了一下菜刀的重量、材质、手感等,知道这是一把好菜刀,但不知道是否是一把适合她的菜刀。
对面胡缨已经在叔叔胡成远指点下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的沉闷声音,他不急不躁,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年轻人。
胡成远发现薛裳枝视线,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便道,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动手?胡成远认为薛裳枝年纪小,他自己自持长辈,拉不下脸和她比试,只让自己侄儿上场。
薛裳枝又看了看人群,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发出质疑的骚动。
她微微一笑道,不急,好戏不总是得留到最后吗?
薛裳枝最后摸了一下菜刀,吩咐小厨娘去西桥郑娘子处要来豆腐。
一板豆腐整齐放在桌案上,薛裳枝摸了摸,选择其中最坚实的一块。
她不打算做别的,只想做一道大名鼎鼎的文思豆腐而已。
豆腐放在掌心中,手起刀落,菜刀急速落下,但绝不会切到掌心,众人只觉得她动作飞快,转瞬间刀就在豆腐上切下近百刀。
不仅胡成远,连其他人都看呆了:切这么快有什么用?豆腐没看见动静啊,这是瞎切吗?
倒有聪明人看出门道来,你看她切了这么多刀,豆腐怎么不碎?
买过豆腐的人都知道,豆腐又嫩又脆,夹菜时力道大些就碎了,更不用说用刀切了。
只是这样切不碎也不见成效,莫非还能切成头发丝细不成?
这边胡缨已在胡成远指点之下切好一盘菜,虽然在其他世家,刀工不算太重要,只是在胡家,刀工是基本功。
胡缨从小开始学厨艺,刀工之精湛,足可以将鱼切成近百片,但这对于薛裳枝来说不过如此,薛裳枝能够将鲫鱼154根刺全部片除,做出一道无骨鱼,适合小孩和老人。
等做完时,薄薄的鱼片能透光一般层层摆放在盘中,如同盛开的鲜花。
用筷子将鱼片夹起来,鱼片薄到透光如纸,对日而视能见明日,见流云。
看过的人皆惊叹道,好漂亮!
不愧是大厨,比我切得薄太多了。
是有几分本事的。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然,但到此时大家的心理活动都在发生变化,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普通人,哪见过这种细致的刀法,若是换了他们来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毫无进展的薛裳枝也落了下风,众人都在想毕竟她只是小摊贩而已,不像别人世代为厨,手艺精湛。
薛裳枝卖臭豆腐许久,积攒不少粉丝,有人劝她放弃认输的,也有人冷嘲热讽让她支棱起来,无非是恨铁不成钢,一时黑转粉了。
文娘子一边翻白眼一边道,你们少说话,一边儿去别挡着我了。
她还有些窃喜,暗暗想着要是薛裳枝真输了,那她岂不是不用成为臭豆腐西施?但想到以后没有高薪又觉得为难,一时间十分纠结。
薛裳枝手起刀落间一块已切到尾声,她小心翼翼把豆腐放在盘中,吩咐小厨娘道,替我取一盘清水。
小厨娘把清水取来,薛裳枝正要把豆腐放入水中,忽然一顿,笑道,等等,先来个前菜吧。
她说话间掂起菜刀,菜刀锋利,在充足的光线下反射出灼灼的光芒,仿佛吹发可断的锋利,但持菜刀的人却毫不在意地上抛,菜刀在纤细的手指间如同穿花蝴蝶般来去自如,服帖得绝不伤害主人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