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少夫人,一大早便被打击得神色恹恹。
等洗漱过后,一芍给黎洛栖梳了个团髻,圆圆的顶在头上,看起来,似乎能高一点。
“少夫人,这些是为您准备的衣衫。”
突然,身后再次传来沈嬷嬷尖利的声音,吓得黎洛栖差点扯了下头发,“有、有劳了。”
面前摆来了一应衣物,黎洛栖以为是让她挑,没想到沈嬷嬷直接指定:“就这件绣缠枝芙蓉裙吧。”
黎洛栖本来还想自己做主,但等衣裙送到面前时,眼睛亮了亮,抬眼朝眉目严肃的沈嬷嬷笑道:“谢谢嬷嬷!”
沈嬷嬷让她的笑晃了下神,旋即轻咳了声,“一会还要敬茶,少夫人切莫耽搁了。”
说罢,捋着袖口便往外走。
黎洛栖早上起来还套着昨夜的喜服,现下刚要换干净的衣衫,视线不由往屋子扫了眼,“世子呢?”
“回少夫人的话,月归推着世子到院里晒日头了。”
“世子喜欢晒太阳?”
一芍眉眼垂得更低,抿着唇道:“世子的事,奴婢不知。”
黎洛栖皱了皱眉,喜欢晒太阳对病人好啊,这又是什么秘密,遂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不认得路,你得带我去见公公和婆婆。”
一芍又是一个行礼,却让黎洛栖扶住了胳膊:“不、无需多礼,走吧。”
说罢,站起身便提裙往外走,哪知刚迈出门,一阵冷风又沁了过来,黎洛栖哆嗦地从一芍手里拿过白狐裘衣,肩上的带子打得结结实实——
“少夫人,行止得体,步摇无声,您这般苟着背走出去,岂不是让下人笑话。”
沈嬷嬷那道阴测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本来还没那么冷的黎洛栖,更冷了!
“抱、抱歉,今天好像更冷了……”
说着,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还穿着红衣的赵赫延,此刻他正坐在庭院中央,一道薄薄的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这家伙不冷吗?
难道说快死的人,体温都比常人要低,所以不怕冷?
可是她方才明明看见赵赫延站起来了,也不似传闻中说的,只能瘫痪在床。
“少夫人,您的步摇又响了。”
黎洛栖步子一顿,头顶上的嵌珍珠金步摇响得更厉害了,昨夜怎么没让赵赫延都碾碎算了。于是便抬手将那步摇扯了下来,揣进袖子中,仰头朝沈嬷嬷笑道:“好了,这下就不会吵到嬷嬷了。”
沈嬷嬷:??!
还能这样使呢!
于是沈嬷嬷垮着一张脸走在前头,黎洛栖身后缀着一芍,伸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走在自己身旁。
“少夫人,这不合规矩……”
“我太冷了,你让我贴贴。”
黎洛栖挽着她的手,脸颊洋起一抹笑来,却让一芍看得有些怔愣,下一秒忙低下了头。
侯府很大,尤其世子爷赵赫延喜静,他住的扶苏院是离前头主院厅堂最远的,这一路可苦了从南方过来的黎洛栖,等她饶过亭台水榭后,终于到了奉茶的端居堂。
难怪赵赫延不一起过来,但她也就是个冲喜小娘子,别人给她面子,才叫一声“少夫人”罢了。
她自己倒是有自知之明……
“抬起头来。”
坐在厅堂右边的周樱俪,此刻双手叠在扶手边,身子微微斜倚,朝面前行跪拜礼的新媳说了句。
在入厅堂前,一芍便将黎洛栖身上披的白裘斗篷卸下,此刻她一袭明红色缠枝百褶裙铺在地上,入目一片明亮。
而于这片鲜艳中,少女被冻得如初冬白梅的脸缓缓抬起,轻唤了声:“父亲,母亲。”
这样一张鹅蛋脸,弯弯一双细眉下是饱满圆润的猫儿眼,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娉娉婷婷地,让人不由心生爱怜。
周樱俪的脸上稍微缓和了几分,倒是想不到一个农家女有这般容貌,难怪青玄道长颇得圣上赏识,算出来的命格也是有过人之处。
这么想着,便接过黎洛栖递上来的茶盏,略微吹过上面的浮叶,氤氲的热气便驱散了些寒冷。
而黎洛栖心里却打着鼓,她从今早起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生怕一会肚子响了起来。
等喝过媳妇茶后,赵敬亭方朝周樱俪道:“夫人,我还有些公务处理,这里便交给你了。”
两人昨晚那番谈话,也算是互相接受了眼前这样一个冲喜新媳,万事等阿延的身体有了好转再作打算。
“这是我们长辈的心意,你且收好了。”
黎洛栖看着周樱俪递来的红包,一双眼睛瞪得大大,这、这、这!
她忽然想到以前在云溪村的时候,听说村里人去富人家做长工,会在一年结束后收到东家的赏赐,而她现在,才来冲喜第一天,就收到了定远侯夫人的两个红包!
“少夫人。”
此时站在黎洛栖身旁的一芍低声提醒了句,她这才反应过来,“我、儿媳多谢母亲。”
“起来吧。”
周樱俪看着她这张脸,原本的那点不平衡心态倒是缓和了些,就是这个身段有些太纤细了,站起来的时候,个子连一芍都比不过,但到底是个农家出身的女子,饮食上大概也差了些,这么瘦,福相都薄了,还怎么冲喜。
就在黎洛栖心底暗松了口气,屁股刚挨到椅子上时,沈嬷嬷忽然弯身在周樱俪耳边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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