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冷到了,小卵石般的脚趾蜷着,脚心脚背叠在一起,搓磨时发出轻柔窸窣的声音,像小猫挠人心,冒着痒。
少女的脚踝很细,细到似乎掌心一拢就能握满,稍一用力,就无处可逃。
而在月白脚踝上,缠着一道明亮鲜艳的红线,很细,仿佛一勾就会断掉。
男人的瞳仁如墨,比这夜色更暗。
定立良久,在她又冷得搓玉足时,男人伸手轻轻给她带上了衾被,这一下,小猫彻底缩进了被子里,毫不留恋地。
赵赫延缓缓调息,只觉越来越热,转身走出内室掀开了房门,宽阔的身躯倏忽隐入黑暗。
“世子!我把阎大夫给您从床上拽来了!”
赵赫延一进主屋,就听外间传来月影的声音,夹杂着阎鹊的哀怨:“世子爷,我的老天爷,大冬天的,大过节的,大半夜的您跑出去做甚啊!”
赵赫延扯下墨锦狼麾随手一扔,让月影堪堪接住了,就在他把衣服扒拉下来时,看见赵赫延掀开墨色澜袍的衣摆,从膝上抽出了两节木片——
“啪嗒!”
木片砸到地上时溅出了一道血痕。
“世子!”
月影猛地冲了过去,这时阎鹊也困意全无,扑到床边检查伤势:“快把医箱拿过来!”
阎鹊手法麻利地剪开绷带,月影见换下来的绷带都能拧出血水:“世子,什么事不能我们替您跑一趟,伤口本来就无法愈合,现在直接重上加重!”
“闭嘴。”
赵赫延声音沉冷,月影再着急也不敢出声了,而此时处理伤口的阎鹊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难不成明日太医署又要来人,让您这般跑出去糟践自己。”
“冬至,他们没这闲功夫。”
听到这话,阎鹊就更郁闷了:“我找不到理由了,您自己说,有什么事值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阎鹊抬眼看向这位祖宗,就见他那彻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声音低冷:“不是伤敌,是杀敌。”
月影沉声:“世子,我们月隐卫就是为您奔命的,这么多年来从未见您出过手,这次可是那边有什么大动作?”
赵赫延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跟刀剑上舔血的疯子一般,“杀个人罢了。”
忽然,月影见鬼似地说了句:“今日冬至?!”
阎鹊笑了声:“怎么,你们月隐卫也过节?”
月影看向赵赫延:“就是不过所以才不知道啊!世子向来不关心时节,是否明日有安排,月隐卫随时听候差遣!”
赵赫延语气微顿:“没有。”
月影:???
“那……”
“下去。”
月影:“……”
这边阎鹊总算处理好赵赫延的伤,松了口气道:“既然明日我那位太医署的师兄不来,我便给你改了药方,以往都是内服的,生怕让他们看出点什么都不敢该上外用药,这次伤口崩裂,你静养一日,我后天来给你换回他们原来的药。”
月影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见世子已经闭目养神,只好把话噎了回去,跟阎鹊走出房门后,方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天边残月,呵出的白气迷了眼。
“我们月隐卫只需忠于世子,可世子呢?”
阎鹊双手拢进衣袖,“我阎某只懂治病,不懂治国。”
月影冷笑了声,忽然,眸光朝东侧的厢房看了过去。
阎鹊也生出一分好奇:“侯府为了世子的命真是煞费苦心啊。”
月影抱剑走下廊檐:“呵,这侯府之外的人,不也一样‘殚精竭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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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才微亮,黎洛栖在帐床里熟睡,雕花木门被推了开来,紧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黎洛栖把头埋进被子里,冬日好眠啊,她以往在扬州都不曾这般嗜睡的……
“少夫人!”
黎洛栖不应,这会肯定才半夜……
高高的绯色软香纱床帐就被掀了开来,黎洛栖嘟囔了声,“一芍别吵,我不吃早饭了,我要睡。”
昨日从光禄大夫宅里回来就身心疲累,半夜又不知怎么地,还做了个噩梦。
感觉有人推门进来,就站在床边看她,黑幽幽的大高个,她吓得缩进被子里,后来迷迷糊糊地想,是被鬼压床了……
“少夫人!你快起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一芍没了往日的沉稳,在黎洛栖最想赖床的时候把她揪起来——
“一芍!不要扯我被子,我还是不是你少夫人了!”
一芍双手叉腰,淡定道:“少夫人,下雪了。”
黎洛栖揉眼睛的手突然一顿,睁睁地抬头看她:“下、下雪了!”
一芍掌心朝窗牖一摆:“您说若是下雪了,半夜都要把你叫起来的。”
话音一落,身前一阵冷风刮过,一芍再转眼,就见黎洛栖跑了出去。
“少夫人,您别急啊!”
一芍赶紧拿起白狐裘跟上,就见黎洛栖穿着衾衣站在廊檐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抬起望天,漫天雪花飘落,铺洒在院墙、石桌、屋顶、树干,从前灰沉沉的扶苏院因为冬雪的到来而染上了洁白。
好像一切都变干净了。
她伸出掌心接下一瓣飘零的雪花,高兴得跺脚:“我在江南从未见过下雪,只听那些走江湖的人说,北方下雪的时候是不冷的,我初时还不信,现在才知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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