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透气!”
“少夫人……”
“一芍,你再不开门,我出去就把你发卖了!”
“请少夫人不要白费力气。”
忽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她心头一寒。
门外的一芍早就吓得哭了一回,现在听房里没了声音,才算安下心来,只是下一秒,忽然传来一道异响——
“啊!”
一芍猛地抬眼,“少夫人!房里是不是还没清干净!”
侍卫脸色一沉,抬手便将房门打开,只是这一情急,刹那间冷风跑出!
“少夫人!”
黎洛栖从房里冲了出去,四处一扫,所有船舱房门紧闭,地上湿哒哒的一片,血迹被拖过,就在侍卫抓住她手腕的一瞬间,黎洛栖迈步踏上台阶,一脚踢开了通向甲板的木门。
夜风猎猎袭来,黑夜沉沉压着船身,视线定睛的一刹那,她看见一柄冷寒的剑光伫立在甲板上,而剑刃之下躺着一道黑影,血迹汨汨,献祭一般,在它之前,跪下了一片暗影。
而那个手执屠刀之人,指节泛冷色,另一只右手搭着扶椅,眉眼里的笑似在看一件有趣的俎肉,黎洛栖甚至能看到那嗜血暗烁的深眸。
因为他抬了起来,看向她了。
黎洛栖脸色煞白,她的夫君在杀人!
“赵赫延……”
忽然,身后追上的侍卫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少夫人!”
“刺客到底是谁?”
她没有挪步子,方才的画面冲击着意识,心腔震震,连问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这时,有轮椅缓缓碾动的声音,黎洛栖视线变得模糊,而眼前的侍卫让开了步子,她盯着那澜袍一角,听他说:“怎么上来了啊。”
她颤颤地咽了口气,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笑,她不知道赵赫延是生气还是不在意,“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不怪他们……”
指尖忽然触来一道冰凉,她怔怔地抬眸,听他轻声道:“栖栖在担心夫君啊?”
她吞了口气,浑身发冷。
赵赫延看到她的眼神——惧怕瑟缩,也没有去回握他的手。
“他们到底是谁?”
黎洛栖在想,此刻的赵赫延若是残忍起来迁怒于她,那至少也让她死得明白。
她不喜欢被赵赫延蒙住的感觉。
“狗官,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豢养美人,欺软怕硬,敢拿刀对着自己的百姓,怎么不去杀辽真!啊——”
那破口大骂的黑衣人再次被捅,黎洛栖吓得脸色一白!
赵赫延眉眼骤然冷寒,朝侍卫道:“把夫人带回房。”
“不对!”
忽然,少女清丽的嗓音响起,“不是,我们没有!”
再然后,黎洛栖被一芍带了回去。
她躺在床上,房间里熏着香,没有了血腥味,可脑海里全是那一片跪在地上湿漉漉的黑影,像烟雾一般萦绕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船舱门被推开的声音。
鸦羽般的长睫颤颤,月光安静地落在这姣好的容颜上,少女洁白如雕塑,只是闭着眼睛,不见人间。
她听见浣水的声音,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拧着,心跳不可以抑制地因为害怕而加速。
赵赫延握着剑柄往下扎入,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尸横遍野的冰山一角。
他杀人甚至眼都不眨一下。
审问这种事还需要他来么,他就那么喜欢看血吗?
忽然,更浓郁的沉木香压了下来,是了,他在掩盖那股血腥味。
她背过身去,他的手臂就揽上了她的腰。
“脏。”
她说。
赵赫延的气息染在她的脖颈上,只是箍着她腰身的手更紧了。
黎洛栖深吸气,男人在她脖颈处的呼吸加重,赵赫延在生气。
只是两息之后,箍着她腰的手松开了。
耳边是寝被衣物摩挲的声响,黎洛栖清瞳微睁,身体先于意识转过去,她看到赵赫延褪了寝衣,露出宽阔的后背。
月光滑落船窗,在他后背掩上一层薄纱,可这明暗的阴影却将他身后的伤疤勾勒的更狰狞深长。
她心头猛然一跳。
以往给他擦身体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躺在床上,她根本没敢去仔细看,可如今他坐在床边,将背后露给了她。
“你是将军……”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不可置信道:“为何不解释,为何还要动手?”
“大周与辽真的盟约已成。”
男人将寝衣扔到地上,不轻不重,却砸进黎洛栖的心头。
“朝廷赋税徭役加重,这些人愤世嫉俗,找个人来恨罢了。”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动手!”
黎洛栖说话时眼眶顷刻润出一层泪,她以为赵赫延再怎么性情偏执,也是为大周征战的将军:
“你才是最有资格反驳他们的人啊!你现在却拿着剑对着他们!”
赵赫延忽而冷笑了声,侧身朝她看来,眉眼冷寒:“夫人,是他们先拿剑对着我的。”
黎洛栖神色怔怔,“他、他们只是对朝廷不满所以才会如此,如果知道你是赵赫延……”
“知道赵赫延不听皇命,擅自领兵闯入辽真腹地,最后落得残废下场?”
黎洛栖用力摇头,“不是不是,像那天说书先生所言,大家都记得你的功勋,哪怕是失败了,但是你已经为之付出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