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卦就是这样,不卜心神不宁,卜了更是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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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雨势说来便来,昨日那开得正盛的桃花,今日一早便雨打风吹。
一芍将临水的窗棂阖上,“最近雨越来越急,眼看扬州的夏天就要到了。”
黎洛栖拿着团扇挥着冷风,“也没过几日,怎么就夏天了。”
一芍笑道:“可不是,天天都一个样……”
说罢,她语气一凝,欠身道:“厨房给夫人炖了梨汤,清热止渴,奴这就端过来。”
黎洛栖心里又闷又燥,换了身夏装出去,雨水将庭院打湿一片,空气里全是水雾,远处青山都化成了袅娜水烟,她撑着伞往前院走去,忽然见院墙上越过几道蓑衣暗影,眉心一凝,知道这是赵赫延留下来的暗卫,实则就是监.禁她的。
原本往厨房去的步子,眼下跟着往院外走。
“将军在云溪村已叨扰许久,我等奉命前来,护送将军和夫人回京。”
厅堂里,四周雨帘落下,在这密密匝匝的雨声中,黎洛栖听见宫中来人的声音。
黎弘景和海氏接过圣旨,那宫人却没有走,黎弘景笑道:“雨天路滑,可否再等几日。”
那宫人脸色冷淡:“圣上御旨,便是打着仗,说回也得回。”
黎洛栖脸色微沉,便往厅堂走去,只是还未说话,便掩帕轻咳了声。
那宫人转眸,就听海氏焦急道:“生病了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黎洛栖握着母亲的手,身子如蒲苇迎风,只是眼神却清明地看向宫人:“像大人所言,便是打着仗,圣上急召也得回去,我不过是生了点小病。”
宫人凝眉,但嘴上还是挂着笑:“少夫人在京城时可不曾听说生病,怎么跟将军一回云溪,便都病倒了。”
黎弘景神色一沉:“小女舟车劳顿,若是和将军再赶回京城,只会病情加重,还请大人宽限几日。”
宫人脸色始终覆着冷漠的笑:“圣上说了,便是尸首,都得带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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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季路况难行,反倒成了宫人让定远侯府的人马立刻启程的理由,因为谁都不敢延误圣意。
唯有月影,此时一身蓑衣立于后院廊下,说:“少夫人,主子让我们将您护在云溪村,不得踏出此地半步,京城派来的宫人好办,杀了便是。”
黎洛栖坐在木椅边,手肘倚在微凉的木扶手上,纤细的食指揉着太阳穴,浑身懒洋洋的,柔若无骨,如这绵绵细雨。
“你家主子何曾稍过一句话来?”
月影垂眸。
黎洛栖笑了声,“就为了他临走前的这句话,让我抗旨,赵赫延凭什么以为我会搭上全村性命?”
月影知道少夫人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试图解释:“宫人来意不善,少夫人此行回京定然凶险,我们何必往火坑里跳。”
听到这话,黎洛栖转眸看他,“那你倒是说说看,朝廷恨不得撵走赵赫延,为何此番又急召?”
她气息安静,但那双猫儿眼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她就是想从月影身上套出赵赫延的消息。
若是他此行败露了什么,让朝廷听闻风声,她也好有所准备。
月影执剑不语,黎洛栖见状,朝一芍和月归道:“收拾行李。”
月影一听,神色纠结如凌迟,“少夫人,据暗卫来报,辽真的耶律王子暴毙,其与大周的和亲断了,圣上担心与辽真的其他盟约,是以才会来召将军回京。”
说到这,月影面露冷笑:“不过是想到了主子的利用价值,才会急忙召他回京镇守。”
黎洛栖柔细的眉梢微挑,神色平静,但心里却翻涌着情绪,耶律焙死了?!
这才和亲了多久啊?
黎洛栖忽然想到一个人——
徽阳长公主。
当初在元宵宫宴上,这位和亲公主就是故意让她穿了与耶律焙一样的服饰,显然就是不想和亲。
耶律焙暴毙,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她杀了耶律焙。
但真相并不重要,问题是若辽真以此名义起兵,大周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噢?那你们既然都知道了,为何不中途便将宫人杀了,反倒还让人出现在我面前?”
月影心跳发紧,面对少夫人怎么跟面对主子时一样,压迫感太强了,完全糊弄不过去!
“我们需要时间,以免打草惊蛇。”
一句话,黎洛栖算是清楚了,赵赫延的事还在办,而且还是瞒着朝廷,她夫君厉害啊!
那她现在算不算逆党家眷了?
月影低着头看地上暗影,初夏的闷热让他额头的汗悬着,就在滴落眼睫时,那身裙角站了起来。
“一芍,月归,吩咐下去,定远侯府的人马今夜全部收拾妥当,明日随皇命回京。”
月影心头一震,猛地下跪:“少夫人!”
黎洛栖垂眸看他:“你家主子需要时间,现在却要我忤逆圣旨,难道就不是打草惊蛇?他想死,我还不想呢!”
说罢,推门走了进去,月影着急坏了:“少夫人!不可啊!若是主子知道了,定会忧心的!”
黎洛栖忽然转眸,朝他一笑,“那便不要让你主子知道。”
赵赫延要做什么都不跟她说,她凭什么一五一十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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