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我不该想、想要妹妹……”
“不、不该想吃小熊饼、饼干……”
“不该高兴……”
“不该走快……”
“好多血啊……”
“全部、都怪怪我……”
陆宵哭得很凶,所有话都说得语无伦次,梁怀钰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大致拼凑出了模糊的故事。
“不怪你,不怪你宝宝。”梁怀钰不停抚摸着陆宵的后颈和脊背。
“只是意外而已,不是你的错。”
他亲吻陆宵的耳朵,在他耳边不停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切都没事,都会好的……”
他就这么抱了陆宵很久,久到手臂都快麻了,陆宵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大哭,变成小声的呜咽。
梁怀钰还是不断地揉陆宵的头发、后颈、脊背,最大限度地让他不要害怕。
陆宵的后背很凉,病号服的领口到背心被汗浸透,湿冷一片。
梁怀钰手掌穿过衣物直接贴到陆宵后背的皮肤上,陆宵还在发抖。
他摸摸陆宵瘦弱的肩膀,再到凸起的蝴蝶骨,陆宵抖得越来越厉害,呜咽也没有了。
梁怀钰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猛地拉开陆宵,陆宵像是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滑到他臂弯里,唇瓣绀紫脸色煞白。
梁怀钰心头重重一跳,立刻按了呼叫铃。
陆宵还没有失去意识,躺在他臂弯里不停地发抖。
梁怀钰手掌抚上陆宵心口,感受到里头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宵儿,很痛吗宝贝儿……”
陆宵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因为极度痛苦溢出细微的呻|吟,眼角不断淌出泪水。
他张了张嘴,忽然呛咳一声,眼眶红得要命。
“想说什么?”梁怀钰立刻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陆宵费了很大力气握住梁怀钰的手指,但这点力气在梁怀钰看来只是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梁怀钰立刻反手把陆宵的手指捏到手心。
陆宵又掉了两滴眼泪,声音小得几乎快要听不见:“……痛。”
梁怀钰喉间一滞,鼻尖蓦的酸了,再开口嗓子哑得自己都快听不出来:“不怕啊,医生马上就来了,马上就不痛了……”
从他按下铃一直到医生护士冲进病房,总共不过一两分钟,梁怀钰却仿佛丧失了全部时间观念,觉得陆宵痛了很久很久。
急救室的灯了又亮了。
梁怀钰等在外面,比刚才在他怀里的陆宵抖得还厉害。
中途有几个没跟进急救室的值班护士来看了他几眼,匆匆离开后又匆匆回来,扔给他一包卫生纸。
梁怀钰没弄懂她们什么意思,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得像个傻逼。
好在陆宵在急救室里没待太久,门就开了,梁怀钰守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
医生一出来,他连忙凑上去,沉下声:“请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瞅了眼心急如焚大小伙子,看他虽然说话还尽量端着,但喉咙嘶哑眼睛充血,像撕心裂肺哭过好几轮似的。
“家属先稳定下情绪哈,”医生摘掉口罩:“没多大事。”
病人家属喉结滚了滚,“没多大事,是多大事?”
他手里捏着一包刚开的抽纸,因为过于紧张,整包纸杯捏得变形,边角处甚至像要裂开一样。
医生忍不住笑起来,放缓语气捏着病人家属的肩膀让他放松:“就是已经没事了的意思,他心功能不好,心律不齐,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发心绞痛,现在稳定下来就没事了。”
梁怀钰听到这,高悬的心脏才终于落回实处,脚好像也能踩到实地了:“谢谢,谢谢医生。”
“先别急着谢我,”医生摆摆手:“他虽然现在没事,但家属记住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再受刺激,如果反复发作继续恶化,就需要手术介入了。我们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到那一步,能控制住是最好的。”
梁怀钰听得相当认真,连连点头:“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行了,”医生颔首:“病人短时间不会醒,让他休息一下,家属也歇歇吧。”
虽然医生说陆宵已经没事了,但他这一觉睡了很久。
梁怀钰晚上回家洗了个澡,把自己拾掇整齐,买好早饭去看陆宵,一直等到中午他都没醒,梁怀钰只能自己把凉掉的早饭吃了。
下午他接到了方年打来的电话,说昨晚陆宵他爸被挂电话后总是不放心,打来问他陆宵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来问梁怀钰。
梁怀钰把大致情况给方年说了一下,他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方形窗口,看到陆宵躺在床上的样子,犹豫片刻,还是问了方年陆宵以前的事。
方年听后,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完整的故事说给了梁怀钰听。
“他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细,所以会一直觉得愧疚,一直怪自己,大概只有沈芸真正给他生了个妹妹,他才能彻底走出来吧。”
方年最后这么说。
梁怀钰不知道怎么答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电话那头方年忽然笑了笑,又说:“但要实在是个弟弟,估计他也会喜欢吧?”
梁怀钰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肯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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