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家是家风清明,祖父母互相只有彼此,父母亦是,叔伯也都只有正妻一个,都是和和美美的。
再看其他家里,比如她最熟悉的好友段云烟家,虽然她父亲妾室不少,但想象中的、或者说是戏本子里的妻妾争斗也是没有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开了这个头怕是就回不去了。
她还没有决定好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也没有被逼到被狗吼叫了一通之后只能够自己咬回去、凶回去的程度。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苦恼于太子,还有点委屈。
想她家里清明干净,也从不图谋权势,结果偏身不由己沦落至此,要不是他女人太多又管不好……
他要是给点力,哪会有这些事情。
听到她的话,茜色一下就笑了。
旁边缃叶在做针线也跟着笑,苏梅进屋听了个尾巴,忍着发笑才把茶水泡好。
“您放宽心吧。”茜色告诉她,“昨儿个什么事情也没有。”
“怎么说?”她画眉的动作一顿。
“太子没有留宿燕良媛那里,虽然是谈了三刻钟有余,但是后来……似乎是燕良媛的婢女惹怒了太子……”
“啊?”戴玥姝一愣,连忙被茜色接过了眉笔。
“就是说,太子昨儿个罚了燕良媛的婢女,还说她‘管教不力’……不知道是怎么触怒了太子,奴婢找同院何良媛那的‘熟人’打听,也没结果,怕是她们那也都不知道。”
戴玥姝思绪还没从“我的贴身婢女一直打听到了人家院子里这么厉害”转过弯来,就听她继续。
“主子还记得奴婢和您说的,燕良媛身边的得力大宫女,全都是寿康宫出来的吗?如今犯了错,这大宫女和另一个一等宫女一道被送回了寿康宫,大清早就撵出去了,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亲自办的事情,还带了太子的礼给太后娘娘赔不是,但总归是好大一个没脸。”
“眼下,燕良媛身边只有一个有来头的寿康宫宫女了。”茜色附耳低语,虽然这样不好,但确实让人高兴得意。
“而且,太子殿下的兴庆宫一贯不许随意进人,哪怕是伺候的宫人也不行,她要么从下头的宫女里面提拔,要么只能用一个婢女了。”
“……”戴玥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这宫女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是婢女犯错还是主子犯错都说不准呢……”茜色更小声地提醒。
戴玥姝于是放松了。
总归现在轮不到她绞尽脑汁想办法,反正事情已经结了,燕良媛是肯定没能够如愿。
心里松快了,她就开始觉得宫里头的日子有些无聊了,好奇心就像挠在心头的小猫爪子。
秀女的一个多月,她还有好友可以说话,眼下却没辙。
她不可能整天绣花或者把所有精力放在没影子的太子身上,他重要归重要,却不一定能是她日后生活的全部。
当然,现在她不可能完全松了弦,尽情自在,任由本性施为。
“兴庆宫也有花园的吧?”
她看向苏梅,对方点头。
“那我能过去逛逛吗?”戴玥姝之前在御花园可一点不欢快。
苏梅一愣,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心宽,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应是。
“是可以的,没问题。主子想去,奴婢就去和那边说一声,好歹以前也是在那干活的,这点方便不至于没有。”
于是,苏梅这就帮她定好了下午逛花园。
实在是她们如今都是新人,有名无实,想高调地随意玩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兴庆宫的花园面积远不如御花园。
但从珍奇程度来说,分毫不差。
“这是宫里新培育出来的墨色山茶品种,统共三盆,一盆送去了寿康宫,圣上把剩下的都送到殿下这里了。”苏梅对这里的草木如数家珍,连不起眼的青苔和藤蔓植物都能说出三四来。
戴玥姝大感过瘾,听得相当认真。
只觉得自己涨了见识,能多认识一种花木就是一种进步了,这样宫里头漫长的日子也好像有了盼头,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富足”了些。
兴致高了,她就会走得快些,整个人仿佛都飞扬了起来,像是跳跃的光点。
看到感兴趣的,她才放慢到几乎挪不动步子,似又成了性子可爱的小蜗牛。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牵人心绪。
绕过了一个半圈,他们看到水畔的亭子才停下。
“去坐会吧,赏你壶茶,你讲的好极了。”
“谢主子赏。”
草木清新,芳香怡人,蓝天碧水下,微风吹拂而过,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戴玥姝穿了那件昨天没能被选中但也非常好看的半见色波曲纹交领袄衣,下着彤管色海棠花样的百褶裙,裙边是印了蒲纹的吉良色窄边,翡翠禁步随步微动,仪态端方。
一双璀璨的眼眸生机勃勃,细碎的阳光尽落眼中。因喜悦和运动而泛起红霞的面庞比一旁的粉红芍药还要娇艳昳丽,美得只让人心感愉悦。
坐在亭中,人如一景。
“这是你戴主子?”
“正是戴良媛。”
徐有德言辞恭谨,心里想的却是主子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又是过目不忘,怎么还多问一句。
“她倒是好兴致。”
徐有德有点摸不准太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候在一边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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