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选侍确实年轻,年轻到她都觉得有些唏嘘了。
她眉眼、面孔、身量全然没有长开,就连抹了胭脂的唇都看着仿佛是偷用了母亲或姐姐妆奁的小丫头。
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的确很有黄毛丫头的感觉,即使是用了假发包,也掩盖不住她原来发色就不算浓黑的样子,在一众乌发浓密的秀女里头算突出的。
这换在普通人家里,就多半是营养不够,供不足一个小姑娘,才让她头发不黑,身量瘦削矮小,脸上脱不开稚气,看起来还不到发育成长的时候。当然也没有夸张到面黄肌瘦一类的地步,只是宫里人平均水平在这里,便显得她有些特别了。
戴玥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官家会饿着家里的女孩子,那这便只能感慨她家长辈足够心狠,看着这么玲珑一个丫头也能就这样送进宫里。
不过,瘦削的秀女也有不少,大家多是追求着苗条的身材,这点倒是不会让上官选侍看起来过分特殊,但太子侍妾里面,比起来略好她一点的,大概只有娜良娣了。
“不该啊……”她想着。
便是个庶女,也不该这般地作践。
而且按着她原本的猜测,他们是图谋着和太子更紧密的联系,也就是想着要有宠爱有子嗣来的,上官选侍这样小小一个姑娘,哪里能生孩子……多半是上官家没有其他适龄的孩子了。
难怪卫卿珩不乐意,甚至不惜压了她份位来表示对上官家的不满和不喜。
她自觉比起其他人更了解卫卿珩几分,对他太子一面不算非常熟悉,但他寻常性情却勉强摸准了脉搏,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摆布,以他的骄傲来牵连着不喜上官选侍也是正常。
戴玥姝不过是出于对同样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小姑娘的同情而理解她几分,不过她也弄不清楚上官选侍自己的想法,万一她是乐意的呢?
都是不由自己做主进宫,入宫后也身不由己的人,她不过幸运几分,也轮不到她散发“良善”。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面上还是亲亲热热地,按着上官选侍特地留她、与她同行一段的意图,努力维持表面和气和友善。
“都是有些宫婢下人,乱嚼舌根。”她道,“妹妹早想要与姐姐相识,却叫他们败了兴致,妹妹日夜思索,茶饭不思,唯恐姐姐误会,这才迫不及待过来,想让姐姐知道,妹妹可不是那般的人,更盼着和姐姐一道抚琴作诗。”
上官选侍这大概说的是关于位份的一些猜测,她也花了心思,打探了她会琵琶,连连表示亲热,想邀她玩耍或是让她请她过去。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她住的地方相对小一些,施展不开,最重要的是她院子里有可能会有太子过来。
不知道她是为了说开之前的“误会”,还是真的别有所图,她都不可能和她亲亲热热地立马成为好姐妹。
“若有余兴,自然会请妹妹。”戴玥姝也不立刻拒绝,言辞说得含糊,总归互相留几分余地。
上官选侍说得亲热,戴玥姝却不能就这样轻信,虽看着是个小姑娘,但她总不可能真是按照不知世事的小丫头的情况来培养的,指不定心中成算比她还大。
两边来回数次机锋,所幸到院子的路不长,上官选侍也不想给娜良娣请安,自然就在门口不远找了借口离开。
戴玥姝亦是点头含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送走了。”她小声地和缃叶嘀咕。
宫女笑笑,不接主子这话,得了首肯就让人来接手那一大波的东西。
难为这群小太监也跟着放慢步子,纯当不存在地随着她们两人走在后头。
茜色熟练地打发了他们给了赏,这就把东西都记载在册,按主子要求,一部分放到了库房,一部分放在了外头。
“这个小花瓶放书桌上,折剪几支月季花当是正好。”
“奴婢知道了。”她应了一声。
戴玥姝重新抿了抿唇,喝了好几口温茶水。
“嘶。”
不知道是刚才和上官选侍说多了话还是如何的,她嘴巴还带着几分肿,前头缃叶帮她用脂粉压了压,眼下简单稍微卸了妆,却觉得嘴唇上那几分红更刺目了。
“主子可要小憩一会?”苏梅见她面露疲惫,主动问她,手上更轻柔地替她拆下了珠宝,温和地按揉头皮。
“等会,拿纸笔来,我先将殿下的身量尺码记下,把衣服裁了,也好叫缃叶能赶紧上绷刺绣。”
戴玥姝小憩了一会,醒来时候婢女们都在各自忙着事情,茜色来伺候她重新梳洗了一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看着镜中明媚又不失柔和的美人,她心情平静,只笑着问茜色:“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都放置好了。”茜色笑着回答,“主子可要自己插花?苏梅找了好些花枝来,除了月季,还有刚徐公公送来的兰草。”
“又送了花草来?”戴玥姝惊讶。
她都担心是卫卿珩误会她极好兰花了,可她对兰花还不到文人爱竹的程度,顶多就算是闲散打发时间的乐趣。
不过这份心意她领会到了。
隔了少顷时候,戴玥姝看到了新送过来的一大捧东西,还有个陌生的小个子太监乖巧地候在那里,坚持要给她磕头,苏梅在那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问些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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