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茜色的回应之后,她虽没有迁怒,但也多了几分无奈,思前想后,还是感到了不详,并决心多问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她缓和的口吻,看起来是随口一问,对着那被吓到了的小宫女道:
“这香是点了点多久了?”
这种时候,是她的机遇,也是她的危机。
对小宫女来说,一旦他们的主子出事,不管什么原因,是宫里不肯来人治疗,还是其他理由,他们都会是一波出气筒,被人当做是伺候和亲公主不利,才招人病重,让人没了。
若是得了主子眼缘,至少这时候看起来照顾用心了,叫替换了前头闹哄哄、议论纷纷、不太安分的样子,好歹也在目前最受宠的侍妾戴良媛眼里落个好些的名头。
想通了这个,小宫女便热切了些,膝行了几步,靠近了些,还有意避开了往这里偷偷观察着的大宫女图鹿,热络地告诉她。
“这好几日了。”
“奴婢偷偷观察了——达达和图鹿姐是平常都不许我们靠近娜良娣伺候的,看得可是严严实实——可娜良娣这几天一直都在玩香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新的香料,总归娜良娣是高兴得很,开始还是找了新荷包装着,后来似乎就寻了法子来,叫人和什么香料混在一道,焚香玩着。”
她声音脆脆的,但还很注意地不叫图鹿听见,一双眼睛提溜转着:“哦,说起来那香炉就是今早上找出来的,然后娜良娣便一直说些听不懂的话,在那里玩了,想不到是藏在了后头……”
戴玥姝瞳孔震大,某些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陡然想起来,刚才时候,娜良娣其实还清醒了那么一刻,就是她叫人去寻烈酒,想给她擦身体降温那会的功夫。
当时娜良娣睁开了眼睛,倒叫她高兴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昏迷不醒的人和偶尔还能恢复一会意识,肯定是后一种情况看来更好一点,叫人有了点好的期盼。
戴玥姝亦是高兴了不少,结果娜良娣似乎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亦或者是想传递什么,但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伤了嗓子还是没有力气,只是眼睛一味地看着外头,瞪着某个方向。
她当时也只是诧异,没有能够领会,但现在回想起来,她看的不就是这个藏了香炉的角落——
这放的位置着实奇怪,是塞在了一个死角里,前头是花瓶和置物架子。
若不是因为生病,屋子不便大开窗,戴玥姝又被那若隐若无的味道积攒起来之后熏得难受,她甚至都不会在这种忙乱的时候立马注意到这个熏香。
又结合了这个小宫女观察到的情况,她心里陡然有了个叫人心凉、让人害怕的猜测,为此她甚至人都晃了晃。
“主子?”茜色扶住了她,以为是她忙坏了,这才犯了晕。
“你去把那头的香炉和香灰收起来,不能假手他人,叫人仔细一些,盯牢了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动静,尤其是图鹿和达达,也不要让人升起怀疑。”她很小声地只是动了动嘴角,快速地说着。
茜色的神色陡然肃了起来,脑子里已经略过了许多后宫厮杀,虽不明白为什么中招的是娜良娣,但想着自家主子也在场,她便能够脑补出宫里许多叫人悄无声息没了的事情。
尤其,她曾经大师父是前朝内庭后宫养出来的能人,那时候查不出结婚的宫廷秘闻、突然暴毙的妃嫔皇子更是数不胜数,她那等敏锐的直觉终于叫她在这时候警惕了数倍。
“奴婢明白了。”
茜色果然是人才,三两下便支开了图鹿,使人没有起疑又安排去了另一处忙碌,小宫女也安抚好了,还叫人以为是拜在了戴良媛这头,以后能有个新主子。
另一边她亦是动作极快地将香灰等全部收拢好,还忽悠着达达将平日娜良娣放熏香的地方说了出来,又摸清楚了她新弄的香炉里的香粉配方是何,没惊动任何人下收起了所有藏货。
戴玥姝见她如此能干,心里略松了口气。
烈酒没有,但寻常粮酒找到了,是兴庆宫这里为了婚嫁而备着的。她们虽然是妾室,但难免遇上太子殿下想饮酒助兴的时候,前头燕良媛不也备了好酒好菜截胡,她这里也寻来了,想用着它给娜良娣降温。
戴玥姝又重新到了娜良娣床前,在不碍着伺候人手的情况下,帮着替她擦拭。
娜良娣又醒了一次,她脸颊热到通红,脸上还有些伤,一双眼睛满是泪水,眉头紧蹙着,鼻子难于呼吸便张了小口,艰难地喘息。
她看着戴玥姝,这一回眼底多了几分祈求,那抹哀色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戴玥姝几乎不忍再看,可到底是撑住了泪水,握紧了她的手,想要将生存下去的力量分给她。
娜良娣很小声地动了动唇,极为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可是香粉?”戴玥姝不顾宫女在侧,压着声音问她。
她微微动了动眼珠,却只坚持说出原本想告诉她的两个字。
“达、达……”
戴玥姝再度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叫我看顾达达一二,是这样吗?”
娜良娣看起来释然了,那种肉眼可见的轻松叫人心头发沉。
很快,她便重新陷入了迷蒙昏睡之中,依然是痛苦地,但仍在坚持和挣扎。
戴玥姝走出来,不碍着人伺候的地方,但心里已经绞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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