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功夫,听到床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徐湛余光瞥去,两个少女已经穿好了衣服,对着他的方向施礼道:“大人就寝吧。”便轻手轻脚的离去了。
徐湛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不舍的上了床。被褥已经暖好,还残有少女的体香,竟让他翻来覆去失去了睡意,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又想到了一直寄住在林家别业的秦妙心,不知她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想着想着,又有人推开房门,徐湛一转头,秦妙心的倩影与来人的身影重合,心脏霎时停跳了一拍,竟是个貌美如花的男子。
“我的妈呀!”徐湛跳下床,逃到书桌后面,被凳子磕麻了腿,揉着小腿骨警觉道:“你……你别过来。”
男子知趣离开了,临走前还递上一个幽怨的眼神,电的徐湛浑身发冷。
他一走,徐湛便走到门口重新打开门,郁怒的大声道:“何朗,常青,我被贼叼走都没人管了是吗?”
一夜噩梦,徐湛顶了对黑眼圈起床,幽怨的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都不够帅了。
天气渐冷,常青给他换上一身素白色缎面的薄棉袍,头发用乌木簪束好。
常青竖着拇指称赞:“好家伙,活脱脱一个清贵世家的佳公子啊。”
“我本来就是。”徐湛仰起头,理了理衣领。
“好像还少点啥。”常青左右看了看,将一柄折扇递到他手里。
徐湛攥在手里,打开扇了两下,打了个寒战,问他:“好看吗?”
“好看!”常青重重点头点头。
“好看个鬼,”徐湛敲了他一下笑骂,“快入冬了!”
常青揉着脑袋傻笑,将扇子扔去一边。
马车从驿馆出来,在何朗的引领下,一路南下往吴新县行去,走了一个多时辰,让徐湛好好的补了一觉后,直接驶进了林府。
何朗晃醒徐湛,帮他擦掉口水,又整了整衣服:“我的小爷啊,你赶紧清醒清醒,大老爷规矩多,这幅样子可不行。”
徐湛下了马车,浑浑噩噩跟着下人们沿着回廊走,穿过几个拱门,走到第三进院子的堂屋门口。这个大厅名叫“知止堂”。
过了一会,何朗从里面走出来,小声说:“大老爷让你进去。”
何朗平日里不着调,进了这个门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徐湛暗自奇怪,什么如狼似虎的大老爷能把他吓成这样。
只见大厅的正上方挂有一块匾额,上书“克己复礼”四个大字,匾额下是孔圣人像和孔子的神位,左右两边的木质墙壁上刻有家训家规,子孝父严,母慈媳敬,兄友弟尊,妇温夫爱,睦邻亲友,家道始兴云云。
上首坐了个须发花白,穿道袍,戴东坡巾,面容清雅的老人,正是这所宅院的主人林老爷,身边立了个中年人,大抵是他的堂叔。
徐湛一撩前襟跪下,对桌上的圣人神位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才站起身,望向两位长辈。他是读书人,虔诚的圣人子弟。
“你就是湛儿吧,”老人缓缓开口,“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爷爷。”
徐湛又朝老人下拜,朗声道:“湛儿见过族爷。”
往日里不苟言笑的的林老爷居然笑了:“起来,给爷爷看看。”
徐湛痛快的站起来,林老爷见他眉目清秀,举止有度,好感顿生,却板着脸道:“听你父亲说,你误了今年秋闱?”
“是孙儿才学浅薄,不敢妄自尊大,想下一场再考。”
“耍滑头!”林老爷不悦的骂他:“少在这避重就轻。
徐湛低眉敛目的听着,林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他是孙子呢。
“一耽搁又是三年,人有几个三年可以蹉跎?这种事也只有你爹肯依你,你爹惯孩子,在族里是出了名的。”老爷子愤愤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好自为之吧。”
“孙儿谨记。”徐湛躬身应道,无比乖巧。
后面一点他是赞同的,父亲待人和悦,很少对子弟疾言厉色的打骂,固然他认为自己是个例外,竟然让他截一捆青藤带回去,这件事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林老爷点点头,又道:“京城里总有些没完没了的倒灶事儿,依我看,等你差事办妥了就上一封奏本,别回京城了,留在吴新读书吧。哪怕你现在成了官身,也还是得考试,咱们大祁,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一个小吏苦熬半生也能跻身官场,可没有出身同样遭人白眼。”
族里出个秀才不易,出个像徐湛这样有希望中进士点翰林的,属于祖宗保佑的层次,林老爷固然喜欢,希望他有出息。
徐湛未置可否,只是恭敬的回答:“全凭长辈们做主。”
如果林知望在场,定会有所警觉: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叫做承欢膝下,他家儿子突然乖了,一定没有好事发生。
第72章 知止
接下来的几天,徐湛一直住在林府,在愉快的陪伴族爷和三叔钓鱼遛鸟下棋中度过,不是他喜欢这里,实在是不太敢回馆驿,生怕再遭受那种“冰与火的洗礼”,族爷再高冷,也比那如花似玉的契弟亲切多了……
这可急坏了魏同知和他的小伙伴们。
第六天,何朗派出的人终于回来了,带来了舅舅的回信。
“谢天谢地,”徐湛笑道,“再不来,老魏要上吊了。”
信中除了徐湛所托之事意外,全是舅舅的关切之意,看的徐湛险些落泪,想到舅舅和外公的恩情,对林老爷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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