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恒怪异的审视他:“你们……逾矩了?”
“没有!”徐湛决口否认。
林知恒阴着脸说:“事到如今,我也听不出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小五!”林知望站在远处催促。
“是,大哥。”林知恒转过身对他说:“别指望用这样的方式逼你父亲妥协,赶紧起来!
处理完部院的事情,天色已经擦黑,林家兄弟应许阁老邀请,去许府用晚饭,同去的还有齐英,季怀安。与北漠和谈所需的粮食、布匹年前要用,各地上缴的丝绸数目杯水车薪,许阁老分管户部,林知望知道吃饭只是由头,要事相商才是真的。
“兄长。”林知望掀开轿帘时,林知恒追了上来:“兄长脸色不太好看,怕是一夜未眠太过疲累,阁老那边,小弟一人去吧。”
林知望未理会他,弯身进了轿子,待小弟在身边坐好,才缓缓说:“湖广的粮食已经备齐,由布政使司参议亲自押运进京。丝绵布匹,应天府几次三番的催缴尚不足六成,许阁老头发都愁白了许多,我怎好意思缺席?”
林知恒回味兄长的话,忽然愣住:“湖广布政使参议?可是徐家二哥?”
林知望颔首,怅然道:“已有十多年未见了。”
“徐湛若知道舅舅要来京城,必定高兴。”
林知望沉下脸来:“本想昨日告诉他的,谁知他……跟我这通闹!”
“是啊,也不知随了谁。”林知恒咧嘴要笑,感到芒刺在侧,忙规矩坐好,不敢放肆。
兄弟二人回府时天色已晚,刚入家门便察觉气氛不对,迎门的下人禀告他们:“三少爷病了。”
林知望早料到他会生一场病,待要详细询问,外院的下人知之不详,只好穿过垂花门来到徐湛居住的小院,看到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多是东院的下人,想是曹氏在内忙碌,因此格外放心,不慌不忙走入院内。
徐湛身边的丫鬟惜月提了只铜壶,红着双眼从卧房走出,险些冲撞了林知望兄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林知望看向门内,问她:“怎么回事?”
惜月哑着嗓子道:“三少爷咳了血。”
第119章 公道
林知望耳际轰然一鸣,脚下却未敢稍停,疾步进屋。
曹氏宁氏皆等在门口,见林知望回来,惊魂稍定:“白天只是咳嗽,大夫看过说着了风寒,方才忽然一阵猛咳,咯了口血,然后一直在睡,怎么叫也不醒,我索性命人去请沈太医,现在该在来的路上了。”
林知望凑近去看,就见徐湛发着高热睡得昏昏沉沉,脸色灰白,呼吸带了明显的痰音。他抚了抚徐湛嘴角淡淡的淤青,带着懊悔的喃喃自语:“这孩子,也太不经敲打了。”
徐湛被搅得睡不安宁,紧锁眉头,侧身躲开父亲的抚弄,体位的变化又惹起一阵剧咳。
林知望仿若看到宸儿卧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顿时慌了手脚,轻声却急促的喊道:“湛儿,醒醒,告诉爹哪里难受?湛儿?”
林知恒见他眼眶发红,已是少有的失态,劝阻道:“兄长,别这样,沈大夫还没看过……”
“沈大夫来了!”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退却,为沈迈让出一条通道。
沈迈洗净了手,一番望闻问切,轻拍了徐湛几下,未得反应,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众人骇的腿软。
“沈大夫,严重吗?”林知恒问。
“着个风寒,又无碍性命,何至于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都散一散吧,人多不利呼吸,只会加重病情。”沈迈再一次净手,大临为他铺纸研墨,准备开方子。
林知望遣散众人,屋内只剩下他与曹氏,和一直在徐湛身边的常青,这才凑上前去追问:“既然病得不重,怎会咯血?”
“谁说病得不重?”沈迈白了他一眼:“寒邪入肺导致关窍不通,呼吸不利,高热剧咳,我说无碍性命,可没说病得不重。”
沈迈的坏脾气,找他看过病的人都领教过,林知望被抢白的无言以对,又实在弄不清到底病的重不重,提着一口气的看他开了方子,吩咐送出去照方抓药。
沈迈在大临的帮助下围为徐湛翻身,点燃一支艾条灸在几处穴位上,说:“夜间注意散热,温手帕敷额头。”
林知望一一应下,又紧张的问:“他这咯血是……”
“咳破了喉咙。”沈迈言简意赅的说。
林知望松了口气,与之寒暄几句,亲自送出了门。再回来时,便看见常青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看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当又出了什么事,心中一阵紧张。
“大爷,常青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有些话常青不说,便没人说得出来了。”
“起来说话。”林知望道。
常青没有起身,接着道:“常青从七岁起跟着三少爷,最知道他的性子,外表温和,心里真正信任亲近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徐老爷过世后,他就没有由衷的笑过,直到遇见秦姑娘。”
林知望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未置一词,打算绕过他去屋里。
“大爷,您还记得那年元宵节前三少爷生的那场病吗?大病未愈,就跑去府外彻夜未回?”
林知望驻足,疑惑的看着他。
“少爷去了四季春,那是他们韫州一别后,第一次见面,后来他发起高烧说胡话,握着秦小姐的手喊‘娘’,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常青实在不忍强行带他离开,所幸秦小姐不是因循守旧的深闺女子,收留了少爷一夜。自那以后,少爷每当身处困境,都会想方设法的瞒她,遇到欢喜的事,却头一个与她分享。老爷,若您拆散这段姻缘,三少爷怕是再难对谁敞开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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