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梁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语气涩然道:“不是说上天最为怜悯苍生吗,为何国师看到如今的这副凄惨的场景,却还能笑得出来?”
清行手中依旧没有松开自己的拂尘桃木剑,此时听了他的问话,便悠悠的一甩拂尘,垂下眉眼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将军可懂?”
他僵着一张脸,语气平静:“不懂。”
他身边的道士又笑了笑,转身慢慢离去:“不懂就对了,将军若是真的懂了,那也就不是凡人了…”
走了几步,道士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过来,叹息道:“可惜的是,我们全都不是得道高人,明白不了上天的意思,最终我们还是必须得用凡人的方式来解决苍生的困苦。”
江卫梁的眼神一亮,急忙跟过去,追问道:“凡人的方式?”
他原本来这西北之地,还只是因为小皇帝秦灏景的命令不得不从,自己的心里面也未尝没有躲避一下京城中被人指指点点际遇的意思。
但是当他来到这里之后,才真的被这里民不聊生的情景给吓了一跳,眼见得经受了旱灾、蝗灾的百姓们,还要再遭受一遍贪官暴吏的搜刮。
这种人间惨剧,让他不禁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这样脆弱困苦的百姓们,是再也经不起朝廷的军队和叛军们互相征战讨伐的结果。
所以自从来到西北之地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便一直听从明国师的建议,保存兵力不与叛军正面较量,然后收起朝廷的旗号,改用自己的“江”字军旗来给灾民们施粥,赚了不少的好名声。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么大一支军队在这里磨洋工,对面的流民起义的叛军也不动声色,两方人马各自占据着西北之地的一角,彻彻底底的陷入了僵局。
而态度更奇怪的则是朝廷,他们军队不去主动剿灭叛军,朝廷那边也不管不问、甚至都没有派来一个监军来催促一下,像是已经遗忘了他们这支军队。
但是每当他们向上面要军粮的时候,朝廷又是给得异常爽快,一点儿也不像遗忘他们的样子,而他们也就是靠着朝廷不断拨下来的军粮给周围百姓施粥,撑到了现在。
走在前方的清行,转头看向自己背后满心忧虑的将军,说道:“将军请跟贫道来,今日军营中可是来了位贵客,只不过是悄悄来的,若是有他在,这西北之地的困局就有了解脱的方法。”
“什么贵客,我怎么不知道?既然是贵客,又为何要悄悄地来?”
一头雾水的大将军紧紧跟在道士的身后,不断地追问着。
直到清行来到了军营中的一个小小角落里面,伸手撩开了营帐门帘,示意他进去:“贵客就在这里等候,将军请。”
江卫梁微微皱起眉头,掀开门帘进入营帐之内,却没想到在见到营帐中等候的那人之时,顿时大吃一惊:“皇太…敬王殿下?!”
站在营帐中的那人甚是年轻,着杏黄长袍,一张年轻俊秀看起来还不至加冠年纪的脸庞,此时满是淡淡的忧愁之意。
这个年轻人回过头望向江卫梁,无奈的苦笑道:“江将军,好久不见。”
江卫梁眼神万分纠结复杂的看着他:“是…殿下,好久不见。”
果真是好久不见,自从秦灏景以三皇子的身份夺取了皇位之后,身为前太子之嫡长子、先皇之嫡孙的秦弦便被赶出了京城,随便塞了个郡王的位置,被贬到了这蛮荒的西北之地来。
江卫梁年少时也曾见过秦弦,此时突然见他一声皇族的杏黄色袍服,差点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从前,一声“皇太孙”差点儿脱口而出。
秦弦年轻的脸上满是沧桑,此时看着神色恍惚的骠骑大将军,他自己也不禁嗤笑一声,叹道:“我那堂叔夺了我父王的皇位,但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独独留下了我这条小命,把我赶出从小长到大的京城,塞给了我一个敬王的封号。”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杏黄袍,冷笑道:“敬王?敬谁?敬他?”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昔日皇太孙,江卫梁眉头皱得更紧,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他一抚掌,惊道:“是你…那些叛军背后支持的人,是你?!”
这么一想,这西北之地流民起义的事件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西北年年有灾情、但是今天那些分散的灾民却像是有预谋一般揭竿而起;为什么那些灾民本是一盘散沙,但是却能够撑住这么长时间。
还有,当地的官府为什么总是剿不灭这些有流民组成的军队;这一段时间以来,起义的流民他们的军粮又是从哪里来的……
答案全都在这个被流放到西北之地的皇太孙身上。
他在背后组织了流民起义,他悄悄给叛军送粮食,他悄悄阻碍当地官府的围剿……
虽然秦弦身为先皇太孙,备受朝廷苛责,手中的权力不大,但是他在此地经营了几年,手上到底还是有些势力的。
江卫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弦,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你胆子倒是不小,背地里支持叛军还敢来我这里。”
秦弦低着脑袋,沉声道:“非是我的问题,而是我那堂叔实在是不给这些灾民活路。”
这句话说的倒也没错!
西北之地多灾多难,但是先皇还在的时候,救灾的时候想来干错利索不含糊,西北这块儿地方的百姓还没有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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