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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脚迈过影壁,眉痣荧荧,凤眸森森:“林氏,你拿这些玩意儿吓唬本宫?本宫父兄赉赏下臣之物,你以为,本宫会忌惮?”
    林氏看出大长公主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决意要启三公主的棺椁了。
    她是看着宣明珠长大的,其实何尝不知她的性格,只不过她一直侥幸期待,大长公主能看在过往柔嘉娘娘的面上,抬抬脚,让个两相便宜。
    如今既然无法,她林文君也只得豁出这一世的经营,来护住陆家门楣了。
    陆太夫人双眉一横,右手持杖,左手握紧那枚券书,抬起手臂示予在场的每个人,攒足一身的中气,震声道:
    “众人看清了,此一面,乃是当年老身为保护有孕摔倒的柔嘉娘娘,以身为垫,以断折腿骨为代价,换来晋明皇帝的恩赐。
    “当时大长公主殿下您尚在娘娘的肚子里,可能不知,当日先祖爷亲口许诺,老身以身护主,于国有功,凭此丹券,可荫三代。”
    宣明珠讽刺地勾动唇角,对左右道:“听出来了吗,这是说本宫忘恩负义呢。”
    “老身不敢。”林氏振振有词地说:“老身只想请问大长公主,您执意要开樊城公主的棺,可经过亡人亲女同意?可合乎大晋律例?
    “您是否有十足的把握,验过尸体后便能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陆家头上?
    “您是将我陆府当成了第二个司天台,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您执意毁坏幼妹尸身,打扰亡灵,当真是为她考虑,还是只为自己行事恣意?”
    老妇手持丹书,气焰仿佛也因圣恩加身而暴长。
    人被逼急了,便也顾不了得罪不得罪了,此时她让一步,等待陆家满门的,便是万劫不复。
    宣明珠更因此确认了对方心虚,平静地听完,抬眼问:“说完了吗。”
    “幼女无辜,这样大事,本宫不为难孩子,我自有决择。”
    “验尸后,查出来,你满门死,查不出,本宫担。”
    “陆府一如芥子齑粉,比司天台?想多了。惹天下非议?你不配。”
    “最后,本宫行事,论心不论迹。容你放这么多,不过是相中了你这条老奸舌,迎宵,待会到了陵前,记得给本宫剪下来喂狗。”
    宣明珠一双黛长的蛾眉如两道清冷的新月弯钩,玉颊上漠然无怒,一字字说罢,又问了一遍:“还有话说吗。”
    林氏对上那双年轻却镇古的凤眸,突然遍体窜起一股寒意。
    她刮着嗓子颤声道:“这丹券、这是柔嘉娘娘的钧旨!殿下体性最孝,难道也不顾全柔嘉娘娘的心意了吗?”
    宣明珠先前听这老太婆怎么说都未动色,听到这句话,霍然沉目,如触逆鳞,伸手拔出身旁亲卫的腰刀!
    “殿下!”
    迎宵的佩刀离鞘,惊呼一声,生怕殿下割伤手,又怕殿下气性上来,当着众目睽睽沾了人命在手上,正要拦。
    “嗖”一声。
    丹券裂。
    生铁坯铸造的丹书铁券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片片坠地,林氏空举着一只手,浑浊的瞳孔瑟瑟张大。
    方从她耳畔钻过的快箭射入她身后的堂门匾联,翎尾颤动,入木三分。
    “小淮儿!”宣明珠目色大亮,转回头,“你……”
    她的尾音戛然而止。
    门边的人,听见她这声呼唤后,目光沉翳。
    随即,他展唇向宣明珠露出一个温致的笑容,宛如涤荡污浊的清泉涌至她身边,那样轻柔,又那样迅疾。
    他长鬓尽湿,仿佛累极,沉甸甸的鼻息带着百里风尘与暑秋燥热,落在她鬓额之上。
    深不见底的目光始终不离她,凝望着她,安抚着她,轻轻伸手,取下宣明珠手中硌红了掌心的长刀,“咣啷”一下丢在地上。
    像丢掉她心里的一份愤怒与委屈。
    一声低呢,轻若翻山越岭的风絮:“臣来迟了。”
    宣明珠怔怔的眨动翦水明眸。
    梅长生执弓挡在他的殿下身前,转头目视林氏。
    “方才之言我没听清,你可再说一遍。”
    *
    陆家大院里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变化惊了个措手不及。
    他说他来迟了,可今天才是八月十二。
    该是秋闱第三场的会试日,而梅长生此时,应当在汝州监考。
    宣明珠手里失了分量,人也轻飘飘的懵懂起来,“你怎的来了?”
    她却不知,他的箭术与臂力何时这样好了?
    话虽这样问,她刹那间松下的心弦,却是骗不过人。他来了,她便知,此间再大波澜,也将尘埃落定。
    这种无关风月的信任,无道理可讲。
    梅长生笼着层潮热的目光落在宣明珠脸上,低低道:“殿下放心,臣未误公,考场结卷之后便快马赶了回来。此后三日中秋休沐,臣的功夫很足裕,足够为殿下分忧。”
    说话时他的喘息还未匀净,鼻尖凝着一粒汗珠,似坠不坠,与他含住女子的目光一样晶莹。
    像跑死两匹快马来不及喝一口水、入京后先去皇宫内库寻了弓、再向陛下求得特许令这些事,自然不必一一对她说明了。他不需邀功,只要她在这里让他好生地端望一眼,便是全部的恩赐。
    “啊呀!!”
    一声大煞风景的凄厉叫喊猛然刺破长空,林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那呼声惨恻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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