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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鸦两只手臂环住娘亲柔软的绒领,脸蛋蹭蹭她,声哽如咽:“阿娘。”
    “宝鸦不怕,看,阿娘身上一点事都没有。”
    宣明珠大张双臂让闺女瞧,冲她眨着眼悄声道:“阿娘还猎了几头山彘哩,回头给宝鸦讲一讲,可厉害了,宝鸦要不要听?”
    宝鸦抹掉眼泪点头说要,龇起小豁牙夸阿娘真棒。宣明珠摸摸她的小脸,让她去陪着祖母。
    宝鸦看看娘亲,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父亲,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另一厢走入正院里的梅父,回望身后明灭的火光,忽问了姜瑾一句,“他是如何得知公主所在的?”
    姜瑾愣了下,挠头回答:“公子说是……梦到的,阿瑾也不知是何意。”
    *
    人皆散,她背对他起身,从鹔鹴裘中伸出一只手接雪花,仰头看雪落园庭。
    簌簌无声的凉意,旋落后,又很快被灯亭的火把熔化。
    她看雪,梅长生看她,那道背影哪怕隔着贵重臃然的裘衣,依旧让人怜惜单薄,“外头冷,去臣屋中好吗。”
    单听语气,还是早上分别时那个温存不尽的男子。
    宣明珠说好,二人进屋。屋中是黑的,梅长生解下白狐裘去找火折,走到书案旁顿了一步,随意挥袖将桌上的东西扫落,而后点灯。
    屋子里所有的槃台绢灯,他一盏一盏皆点亮,如通白昼。
    他又垂眸给她倒姜茶,请她暖暖身子。
    宣明珠默然坐在他对面,看着那盏冒着热气和辛气的茶,心想定是很温暖。手指贪恋地去够,没够着,停在冰冷的桌木边缘。
    “那日你说,”她经历了一日风波,此时的眼神却很平和,“如果日后我对你有所疑虑,给你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不要轻易下定论。我当时答应了。”
    “是以我这一路并不多想,并不多疑,等着听你说。”宣明珠目光澄湛地看向他,“但,我只想听真话。”
    “所以,你告诉我,为何我在梦中对你说我在哪里,你便能丝毫不差地找来?”
    注视这样冷静的她,梅长生心尖刺了一刺。他没想过瞒一辈子,但在他有把握她不会离他而去前,是不能吐露的,尤其现在,他们之间才刚刚有了转机,更非揭旧账的时候。
    可所有计划,都抵不过突来的变故和她的聪明通透。
    是马脚总会露出。
    她想听一句真话。
    又怎么舍得拿假话来骗她。
    梅长生低下头,声音像窗外的雪絮,轻得没有分量:“长生,可引殿下入梦。”
    宣明珠闻言全身都窒紧。
    她先前听到梅豫的话时,便浮出这种荒唐的猜测,可又自己否定入梦之说实在大谬,她想,哪怕梅长生用心有灵犀来解释,即使牵强,她也愿意相信。
    可当她真的从一个不语怪力乱神的人口中印证了这个荒谬的猜测,一股止不住的寒意从她脚底窜上来,比在山底水涧边走夜路更让人胆寒。
    “殿下莫怕,”他看到她的表情不对,连忙倾身向前,缓声解释,“长生不会伤害殿下的,只不过是梦境相通……”
    “只不过是?”宣明珠抬眼轻笑一声,“好轻描淡写啊,只不过是我在你的梦里口不能言,动弹不得,跑也跑不掉,醒也醒不来,由着你胡作非为?我问你,南下船上,是不是你?”
    她问到最后,眉梢都凌厉起来,梅长生无色的唇嗫嚅两下,“是。”
    宣明珠手指抠住桌角,指贝泛出苍凉的白,“汝州行宫,是不是你?”
    她本是一点就通的玲珑心肝,那些旧梦,原本便令她难解,在意琢磨了好久,因想不通一时搁浅,此时连本带利,通通串了起来。
    梅长生又应一个是。
    他看起来太过无害孱弱了,可宣明珠目视灯影下那张干净如玉的脸,忽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怎么能白日信誓旦旦说着此情已经放下,夜梦里却一遍遍凶狠地吻她,怎么能白日做全为臣的礼节,夜里却绑她在身下一场场地缠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一步步设计我,让我梦见你,让我忘不掉你,让我疑心自己对你还留有余情!”
    宣明珠战栗起身,失手拂落桌边的茶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的。”他的心都似被她摔碎了,惶急起身握住她的手,指天发誓,“醋醋信我,我绝不曾以此控制你心神,我……我如何能够做到,我连自己的梦都控制不住啊。”
    如果真能步步为营,又怎会是现今局面。
    他对法染放狠说,为了得到她可以不择手段,又何曾当真舍得。
    “不能自控。”
    宣明珠重复这几个字,忆起这些日子她感到的另一种异样,抽出微颤的手问:“那么你在梦里对我的那种……狂欲,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此前她便隐隐觉得奇怪,梅鹤庭怎会突然从一个清冷寡欲的人,转变得浪荡如此。
    只因帷幄事羞,她也贪了这欢愉,所以无从深思。
    ——只要他说这是分离之后才有的转变,她闭了一下眼,压制着某种不安的预感想,只要他这么说,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然后便听他道:“我对你的那种心思,从新婚夜起,从未断绝。”
    宣明珠陡然抬头,对上一双红得发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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