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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儿和泓儿方才被殿下气势所慑,一直不敢言语。此时见殿下侧面如石,若有所失,不由得缓声安抚道:“殿下您别急,梅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您且先……”
    宣明珠随她们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右手掌中扣着一只越瓷的茶盖,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先前竟一直未察。
    她怔愣一霎,甩手撂开那枚茶盖,掌心被硌出一道盖纽的洼痕,红得刺目。
    “把姜瑾叫来。”女子蜷起掌心哑声说。
    *
    姜瑾在梅宅接到殿下的急召,不知有何示下,忙不迭的入府拜见。
    走入厅中,他不知为何觉得安静的出奇,不等见礼,便听公主在上首问:“你公子去西蜀时,带去几套裘服,都是什么颜色?”
    姜瑾不解地结舌,他以为殿下急召他来是出了什么事,却只是问公子的服色吗?
    继而,他忽然抖擞精神,莫非殿下终于开始心疼公子,担心他去往西岭冷不冷了?连忙带着几分欢喜回说:“属下与公子在益州分别时,公子带了一件白狐毳的,一件云月羽缎的。”
    都是白色。
    宣明珠闭了下眼,一口气息堵在喉间吐不出来。
    也许不该问的,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莫名唤来姜瑾,只为了问他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似乎就为了让乱成一团麻的心里,抓住一点确切的东西,来判断他的安危生死。
    “你退下吧。”宣明珠不敢多想,不能多想。
    “殿下?”姜瑾终于察觉气氛不对,斗胆抬眼看向公主。
    只见那张精致昳丽的面孔似蒙一层阴翳,他急忙问:“属下敢问出了何事?……可是我家公子,出了何事?”
    他逗留不肯去,泓儿望了眼公主,便轻声将梅大人在雪山出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姜瑾。姜瑾听后如遭雷劈。
    西蜀多年无雪灾,偏偏今年就有了,西岭几十年都安安生生的,偏偏公子一去赈灾,就遭遇大雪崩,还被埋在雪里找不见了,这都是打哪说起的事?
    余小七他们都是死人吗!不管公子穿黑穿白的,那么个大活人、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找不见!
    他心头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双膝跪倒在地,悲戚地望向公主。“殿下,求您一定找到我家公子,公子他怕寒,身子受不住……”
    他忽然想到什么,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向前膝行,红着眼道:“殿下,求您多想想我家公子,您想着他念着他,公子便不舍得出事了。”
    顿了顿,姜瑾下定决心般一鼓作气说道:“有件事,公子令属下死也不许说,但如今公子生死未卜,属下只能求殿下垂怜,求殿下原谅公子从前的作为,盼着他回来——殿下可知,公子曾为您受锥心之苦?”
    宣明珠脑仁被闹得生疼,五年前的事她已知道,正因知晓,正因不敢去深想他当日遭的那份罪,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在逃避着想他。
    眼下人命为大,难道她还会去计较这个不成?
    “你下去吧!本宫都知道,本宫现下不想听这个。”
    姜瑾脑子轰然一声,他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当初公子说,殿下得知他剜心的事后不会感动,只会觉得失望。
    他瞻着公主冷静的神色,其实某些时候,他觉得殿下与他家公子很相像,遇到变故都不会歇斯底里地慌张,而是首先去想解决之策。
    每逢大事有静气,诚然实用而可靠,可在不了解的人眼里看来,便会误会为冷情,冷漠。
    过去公子便是如此。
    可是他想替公子叫屈,哭着道:“殿下就算不念功劳,便念在公子为您取了两遭心头血的苦劳上,可否心疼他一回?”
    厅中蓦然寂静无声。
    泓儿和澄儿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宣明珠好半天才站起身,垂下眼睫俯视他,颤声道:“你胡说什么?”
    “殿下您不知?”姜瑾仰面坠泪,“我家公子,当初以为殿下身患血枯症不治,寻到一张偏方说用伴侣的心头血可治这病,他不惜为您刺心取血呀!”
    宣明珠的眉间颤而又颤,如听天书,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可连起来却又难以理解。
    血浪声拍打着她的耳,她后背生寒,一字字咬出声音:“何时的事?”
    “在汝州。”姜瑾恨不得立时掏出那张药方来证实自己所言不虚,可是他拿不出来,只能说,极尽详细地让殿下相信,“便是在殿下被封为镇国大长公主那日,言世子到达行宫的时候,公子在刺史府中,让属下用一根半筷粗的银针,刺入心脏上半寸取心头血。六十四钱,需要六十四钱,属下下手不敢太重,公子心狠,硬扣着我的手刺了进去,半根针都没入了心口。”
    宣明珠脸上血色尽失。
    心血在倒逆,堵成一块巨石绑着她如沉水底,眼耳口鼻皆被封住,透不过气。
    她屏息说不出话来,听姜瑾流泪接着道,“那血,那血像箭一样溅出来,公子疼,可他不敢动,那针贴得他心膜太近了,他疼得整个人都战栗地贴在椅背上,可是他不敢一动啊殿下。待终于够了量,我问公子,疼不疼,公子只是回答——去煎药吧。”
    一行泪从泓儿的眼里流下,直到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哭了,忙抹脸上前道,“别说了!”
    说到如此身临其境的细致地步,那份疼连她这个过耳一听的人都感受到了,那么切身承受的人该有多疼,公主听了又该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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