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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长赐弯腰刮她的小鼻头,笑着附和称是,问她的皴墨法练得怎么样了。宝鸦立刻洋洋自得地摇晃小脑瓜,“我马上就能画得和娘娘表嫂一样好咧!”
    宣明珠见这兄妹俩相谈甚欢,内心慰也不是,悲也不是,不忍多听童言笑语,留他们在里殿说话,自己到了外槁间。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铅色的层云,计算着路程时日。
    过了一刻,宣长赐要午歇,宝鸦便退了出来。宣明珠为女儿理了理发揪上的丝带,“宝鸦先随嬷嬷回青鸢殿可好,娘再在这里陪你表哥一晌。
    “好,阿娘辛苦啦。”宝鸦点点头,跟着嬷嬷出殿。
    走下台阶时,一滴冰谅的水珠滴在她后脖颈,小姑娘啊呀一声缩起脖子,伸出掌心:“下雨了。”
    下一瞬,那道小身影一晃,崴倒了下去。
    “小小姐!”
    宣明珠在殿中听见叫声,立刻转头,正看见最后一抹粉影消失在阶墀,立刻奔出去。
    当她看到女儿倒在台阶上,脑子嗡地一声,身体里紧绷的最后-根弦霍然崩断。
    一一太医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许多病症都有隔辈遗传之说。
    母后是赐儿的祖母。
    也是宝鸦的外祖母。
    不,不会的.宣明珠飞速地跑下阶,长长的裙裾在阶矶上漾出仓惶的穀纹,她抱住梅宝鸦,“宝鸦,你怎么了?”
    “阿娘.”崴脚摔倒的小姑娘呆呆地被揉进怀里,她抬眼见阿娘竟是泪流满面,一瞬呆住了。
    她慌忙搂住她道,“阿娘,我方方就是崴了一下,不要紧的,你不要哭呀。”
    而宣明珠,并不知觉自己哭了,她再三确认宝鸦只是因为崴到脚才会跌倒,心有余悸地抱住她,泪不绝缕。
    那泪开始是无声的,继而她开始忍不住啜泣,再然后,低嘶一声,放声悲哭。
    周遭的侍婢皆惊惶地看着大长公主。
    泓儿却红着眼圈拦住了想上前劝解的人,唯有她知道公主这些日子一个人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亟需发泄--场,任由着公主哭泣。
    娘俩就这样坐在石阶上,宣明珠哭得鸣咽难止。她想起先帝临终前将赐儿的手放在她手里,殷殷请求她照顾好他的独子。当时皇兄躺在病榻上,对她说,他很抱歉,将这样的重担放在她的肩上一一宣明珠并不怕艰辛啊,可是,她为何没有照顾好赐儿呢?
    为何要让她再经历一次死别?
    她两眼赤红地望向苍天,似控诉,似不解,又似愤怒。风云如有感应,忽起的秋风将她的衣袂吹得翻飞,厚重的乌云间突然轰隆一声炸响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
    那雨浇在她的面上,与她的泪混为滂沱。宣明珠被冷雨一浇,却是清醒过来:不能让宝鸦淋雨。
    正欲抱她回殿,忽而,一扇素色的油纸伞面挡住了她头顶的暴雨。
    有人为她撑伞。
    泪眼模糊中,宣明珠分辨着他风尘仆仆的眉眼,“长……”.
    宝鸦唤了声:“爹爹。”
    “宝鸦乖。醋醋别怕,我回来了。”身披月华色长斗篷的梅长生蹲身为母女两个撑伞,袍脚坠进雨地里,浣出不可污泞的白。
    他见她哭,面上带了急色,怨自己赶回得慢,声音极尽低缓:“醋醋别哭,血枯症,我能治。”
    “你别哄我.”宣明珠乍然见他,仿佛是在做梦,抓紧他的袖子哭着摇头,“这个病,谁都治不了,赐儿他。”
    “我能。”一道紫电划开云层,那双眼却比闪电更璀亮。
    梅长生用力地揽住她腰背,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我能做到,醋醋信我。”
    雨势越发大,他来不及细说,先将娘俩都送进殿里。
    而跟随梅长生同入宫的,除了护送他的林故归,还有两人,各撑着一柄素纸伞缀在梅阁老身后。
    其中一人着白地蓝缎镶边医士袍,另一人着寻常褐色秋衫,如果姜瑾在场,便会认出,那穿白衫的年轻人,正是去年他奉公子之命,从太医院落选的医学士之中选中造册的一员;而另--位布衣郎中,赫然便是曾揭榜入宫为宣明珠隔帷诊脉,后来又被梅长生捉到汝州审问的范阳名医,余清明。
    “醋醋,去将湿衣换下来,仔细着凉。”
    宝鸦被白嬷嬷带回了翠微宫照料,趁着刘巍去内寝通报的功夫,梅长生将油纸伞倒戳在殿门处。他自己身上是湿透的,眼里却只看见她受凉。
    转头吩咐泓儿:“有劳姑娘熬几碗姜汤过来。”
    泓儿见到梅阁老便如同有了主心骨,领命而去。
    宣明珠仿佛仍不能相信他回来了,以目光怔怔描摹男子的眉眼,见他神态从容澹然,方寻回熟悉之感,心中的悲痛渐次消弥:“长生,你说的是真的吗?赐儿的病真的可治?”
    梅长生肯定地点头,外人在场,他不好去牵她的手,视线黏连着她,“说来话长,你去换衣,稍后在陛下面前,我会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而内寝中,皇帝被惊动起来,闻听阁老回了,还带回了治病的药方,满脸茫然。
    待他易服由内侍扶到外殿,宣明珠与梅长生皆已换了身干净衣裳,立在地心。那方子由余清明递到几位太医手中,后者经过反复验看,啧啧称奇道:“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配量,看似治症,只是效果如何,还要实际服用过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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