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一直混混沌沌被灌药,她想要睁眼看看对方却总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怀抱极暖,阿岫不自觉地攥着他的衣袖。
按理来说,阿岫喝惯了苦药,平常喝药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可人在脆弱的时候便容易扭捏,尤其是她潜意识察觉到有一人似是在纵容她。
于是阿岫便哭了鼻子,抽抽噎噎地抗拒着这碗苦药。
眼泪跟掉线的珍珠般从苍白的面颊滑落,长睫早就被沾湿了,白玉似的鼻尖也哭的红红的。
“太苦了,岫岫不喝。”
阿岫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场景,三四岁的奶娃,家里根本懒得拿出钱带她去看医生。
不就是发烧嘛,多穿点捂捂发汗就好。
她记得那时家里人看她一直不见好,就去庙里取了香灰煮了兑水给她喝。
或许是菩萨真的保佑了她,那香灰的味道虽然一言难尽,但是阿岫自此之后很少生病,病了学会忍耐也能挨过去。
自此前,她唯一抗拒过的药就是那香灰水,她唯一一次叛逆也在那一次喝药的时候,她对父母唯一一次说了不。
之后阿岫就是个乖巧至极的孩子。
或许是物极必反,等到有人真的疼她怜她时,在混沌迷梦之中也做了小小反抗。
她不想喝药。
她听到那人说道:“岫岫乖,喝了药就好了。”
云岫听着鼻尖一酸,从未有人这般哄过她。
彼时正半抱着云岫的初墨禅也从未见过女子能落这么多泪的。
他柔声细语地哄着她喝完了药,喝完之后在她的面颊轻轻落了个吻,给自个儿猫主子的吻。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日,等到阿岫清醒时,便见到那眼底落了青黑的玉檀奴。
她第一眼瞧到的便是那若隐若现的小黑痣,瞧见阿岫苏醒,对方也没有意外,似乎是算准了阿岫会醒来。
房间很暖和,燃着上好的银丝碳,阿岫的被衾也是柔软轻便暖和的。
“玉公子,你怎的会在此处?”阿岫的声音沙哑,她还是有些害怕对方的。
玉檀奴似是有些羞赧,转身不曾看阿岫,反倒是一旁的阿箬解释道:“先前公子来寻您作画未曾想您便病了,找了大夫,大夫说可能是疫病,如今整条船都封了,我们公子因着接触过您,便不好再离开了。”
阿岫在听见疫病的时候,颇为失神,难不成是因为她么?
她的心中有些懊恼,先前老板郎曾说这疫病是急病,若是染上会来势汹汹,换句话说按道理如果发病不可能会拖这么久。
瞧着女君懊恼的神色,阿箬都知道这女君是将责任揽到了自个儿身上,他连忙继续说道:“都是那几位世家贵女从宫中逃出来寻欢作乐,才连累了这一船的人,女君也是受害人。”
“那吏部尚书之女也在其中?”阿岫问道。
阿箬闻声点头。
“如今发病的人可多?”
“约莫有十来人,除了女君,便是那几位贵女的侍从,女君染病可能是因着身体孱弱。”阿箬说着,还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着的主子。
“那便好。”阿岫的担忧也减轻了许多。
“不过,却有一件事情需要女君烦忧。”阿箬说道。
这话倒是又让阿岫开始疑惑了。
“如今因为女君,我家郎君的名声……”阿箬刚开口,就被玉檀奴阻止了。
见到阿箬只说一半,阿岫也有些着急,她连忙问道:“怎的了?别只说一半呀。”
阿箬瞬间红了脸,说道:“因着女君,我们郎君被迫同女君共处一室,失了清白!虽说郎君沦落风尘之地,可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鸨爹更是对我家郎君寄予厚望,便因为一时心善……”
“阿箬,住口。”玉檀奴一直阻止着阿箬开口。
可阿岫却已经懂了七七八八。
玉檀奴对着阿岫说道:“女君其实不必为难,只是一点小麻烦罢了,女君行事堂堂正正,与檀奴并未做过逾矩之事。我们行事光明正大,外面的琐碎流言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发言,阿岫觉得自己好似成了渣女,人家还是出手大方的金主爸爸。
女孩虚弱地倚靠在榻上,表情微微凝滞,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长睫微垂,似是纠结懊恼。
“我出面澄清揽下责任可好?”阿岫轻声问道。这事情颇为敏感,她又拿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小心商量,就怕伤到了这郎君脆弱的少男心。
阿箬此时开始承担了恶人的角色,颇为生气地说道:“女君这话说的真是好听,若是澄清有用,我家郎君如此善解人意岂能同女君提起这事?可叹我家郎君一直觉得女君有担当,却不曾想女君如此忘恩负义,昔时鸨爹劝着郎君离了这破旧小舍,单独隔离着。可是看见都不曾有人愿意照料女君,便软了心肠照顾你!”
只这一句话,确实让阿岫破防了。
原来一直哄着她喝药的会是檀奴。
她的心中浮现了一股子愧疚的情绪,她和他不过见了几面,便让他冒着如此风险照顾她。女尊世界的男子虽然不是娘唧唧的,可是阿岫也知道是需要女人哄的,可现在反倒是人家解语花来哄你了。
“我我会负责的,我会努力赚钱为你赎身。”阿岫结结巴巴地说道,说完之后白玉似的面颊已经红了,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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