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摇头:“不曾,阿爹呢?”美人一笑生光,她莲步轻移向前,梨花绣纹的雀尾罗裙在褐色的地方上铺盛开来。
“老爷还在公门里呢,得晚饭才能回来。”
黄嬷嬷关爱地看着宴音的面容,虽然苍白,但她一打眼看,还是觉得惊艳,日光在她莹润的面颊上笼了弧光,恍若神仙妃子。
宴音只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用引路,前世往闺房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黄嬷嬷虽然奇怪,但只当老爷在家书里给小姐描述明白了。
走进闺房,还是旧时模样,晏荣安宠她,给她划的院子最大,还带个了精巧的小花园,种的都是爱开花的草木,正值盛夏,花也开得缤纷热烈。
一块天然的大青石做了去往花园去的脚踏,幽幽地散着清凉。
“热水都在备好了,知道小姐爱干净,快快沐浴休息吧,一路可用了饭?我让人先送糕点过来。”黄嬷嬷料理惯了她院里的事,又如往常絮絮叨叨。
等宴音泡在放了香料的热水了,终于松缓下了精神。
目光穿过屏风,一寸寸打量着这间屋子,铜镜妆台,五开的瘦竹图樟木屏风,花几上铺的编花络子还是簇新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说起来,这里承载了她最后快乐的少女时光。
若无意外,两年后新帝登基选秀,她就会……被热水泡得软下来的身子又紧绷着,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进宫,只要不进宫!这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跑了几日,只要在赶在选秀前成亲或是定下亲事,虽然还有两年,宴音却想早做准备。
嫁给谁,那个名字一瞬间就到了嘴边。
姜负雪……现在也未定下亲事吧。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她就心口一酸。
若说她对盛京唯一的念想,只有姜负雪,和他的感情并不光明正大,可那是她在深宫中弥足珍贵的一点光。
对于背叛梁意这件事,她半点不觉得愧疚,只是和姜负雪这般钟灵毓秀的人在一起,常常让宴音觉得是自己玷染了他,心里总有一道自卑跨不过去。
“惟愿来世……”轻轻地念着,她已经有了来世,若要提早嫁人,那为什么不可以是姜负雪。
这个念头炸开在她心里,她已经有了来世,那为什么不可以在被选进宫之前,嫁给他呢。
宴音激动地站起来,水哗啦啦地响,才想起自己还在浴桶,赶紧又坐了下来。
“小姐?”青芝听到动静,侧头往净室这边看。
“没事,没事。”
晚饭时间,宴荣安急急的就跑回来了,看到宴音精神尚好,十分开心,又对她一路问长问短。
“乖女,有心事啊,怎么饭都用不香了?”
宴音回过神,就看见宴荣安那张担忧的老脸。
她笑了笑,给他夹了一块梅子肉,说道:“没有,在琢磨着去哪玩呢。”
原来如此,宴荣安还担心她会住不惯,不喜欢盛京呢,吃下乖女夹过来的肉,他兴致勃勃地说了几个盛京有名的去处。
宴音自然是含笑听着,时不时问上几句,父女俩气氛和乐。
事实上,她在琢磨着怎么去找姜负雪,他又不认识自己,就算见到了,会喜欢她吗?会想娶她吗?姜家会同意吗?
跟宴家在盛京无根无基不同,姜家是自大靖朝开国以来就存在的世家贵族,内阁并各部大官出过不少,还出过皇后太后,跟皇家关系千丝万缕,
且世家门阀规矩森严,姜负雪又是主支子弟,得姜家重视,前程不可限量……
他若想,就是公主也娶得,宴音只是主簿之女,就算拼钱也富不过姜家,她是怎么也攀不上这朵高岭之花啊。
宴音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厚着脸皮说想嫁给他,真的要去达成也实在是困难重重。
虽然白天舟车劳顿,但到了晚上,宴音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地想,现在的姜负雪还未入仕,应是明年春闱才下了考场……
那就是说,他现在还在鹿芩书院念书!
宴音眼睛一亮,她记得姜负雪和她说过,鹿芩书院很大,也招收女子,虽然是男女分开教习,但难保什么时候就遇见了。
只是,鹿芩号称当事第一书院,所收的学子不是惊才绝艳,就是家世显贵的,她虽然识字,但文采实在平庸,也未下过功夫,家世更是轮不上。
宴音越想越清醒,歪在白瓷枕上鼓起了双颊,玉足夹抱着被子左右翻覆。
光是去找他就这么难了,反正前世她记得姜负雪做到了丞相也未娶妻,干脆她跑回苏州躲过这两年算了!
半夜不睡的后果就是,宴音的脸色比昨天还白。
黄嬷嬷吓坏了,以为小姐是水土不服,给她挂了苍木藿香等药材塞满的香囊,又灌了一碗治胃口的陈皮雪梨汤,才准她吃早饭。
青芝是个好打听的,早就将周围人家打听了周全,趁着早饭的功夫和宴音念叨。
看着青芝的嘴一张一合的,宴音忽然想到了前世刚到盛京,有个消息也是从她口中听说的。
那个人或许可以帮她!
宴音迫不及待吃完早饭,兴冲冲地拉着青芝出了门。
她并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但他应该算有名,到鹿岑书院周围打听一圈,也能知道。
鹿岑书院占地大,走了一圈,果然打听到了名字,又顺着大概的指点,马车一路驶进了一个狭窄昏暗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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