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的香囊在素色的屋中着实醒目,不怕他看不到。做完这些,宴音才满意地关上窗户,原路摸了回去。
回程的路还要路过一间又一间屋舍的窗户,宴音小心看着,没有哪扇是开着的,若是顺利,她很快就能回到走廊上。
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不雅,宴音保证,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却正好见前面有一间屋子看了窗,莫不是屋里有人,若是看到她就糟糕了……宴音小心挪步探头过去,希望屋里没人……
正专心看着,一片衣袂拂过肩膀,她吓得一个激灵:“啊——”
下一刻,嘴被人捂住了,剩下的半声咽了回肚子里,她抬头看去,对上了霍南疏那双锐利妖异的眼睛,原来是他正好攀上了墙头。
碍因……
宴音心中回转着这个名字。
自从那日霍南疏送她回府,二人就没再见过了,知道他是幼时玩伴后再见,记忆里小和尚模糊的面容和霍南疏的样子重合。
原先只觉得陌生,如今见到故人,那些记忆才重新鲜活了起来。
霍南疏居高看着她,少女从惊吓变到呆愣,大大的杏眼映着暖光,和琉璃一般好看。
他开口想问:“你……”
宴音却更兴奋,扒下他的手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霍南疏眼睛不自觉地偏向一边,话里有不易察觉的为难。
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别扭!
宴音只觉得时间在二人间倒流,她又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和尚,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唯她命是从。
她说道:“你下来跟我说话啊,仰头太累了。”
霍南疏果然听话地跃下了墙头,同时又卷藏起了一样东西,然而宴音眼尖,还是看到了:“藏的什么书?”
霍南疏将手背在后面:“没有什么。”目光不知投向何方,面容冷峻,高挑的身形加上常年穿着玄衣,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宴音却是不怕,她试探着问道:“佛大我大?”
只这一句,霍南疏倏然抬头看她,黑色的潮水在眼中翻卷,为什么她,又说起了当年的那些话……
“你,你大。”他轻声开口,夜风拂林般的空寂,“你记得我?”
他果然一点没变,宴音觉得自己越过了他疏冷坚硬的壳子,碰到了他乖巧的内里。
“我生病忘了,你会怪我吗?”宴音说完,抬眸去看他的神色。
霍南疏抿着嘴不说话,显然还是在别扭着。
这模样惹到了宴音,她抬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恍然觉得自己这幅欺负人的样子很熟练。
“我可是因为替你出头才磕到头,再然后生病,一路寻医问药回的苏州,你不能拿这事怪我!”她说道。
霍南疏没想到她当年回苏州的路上过得这般艰难,瞳光晃动了几瞬,清冷的声音中不掩着急:“是我的错,我该护好你的。”
“你不是护了我好几次吗?变得很厉害呀小侯爷!”
这揶揄一般的话不出意料又让霍南疏有些不好意思,他紧张的时候纤长的眼睫总是扑扇扑扇的,一点没变。
宴音伸手:“那书给我看看。”她可没忘了自己方才被他拒绝了。
人被她驯服了,书自然乖乖递到了手上,宴音一看,竟是一本《千字文》。
是了,霍南疏到鹿岑书院不就是为了进学的吗,在隆安寺的时候,也只是大师父日日给他讲经,从未认字,没想到回了侯府,也未识字。
“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呀?”宴音一边翻开书一边问道,书的封皮被卷皱了,可第一页还能看出是新的。
霍南疏答得简略:“在常山军里,习武打仗。”
武陵候爷把人接回去竟然就直接丢进了军队了吗,果然是个武夫!送来鹿岑书院有什么用,这里进学的弟子早已脱离了识字的阶段,应该正经在家请个蒙童先生才是。
宴音也搞不懂霍南疏的想法:“方才拿了书,是要去墙上看?”
“嗯……屋里太闷,看不进去。”
“我看你在哪里都看不进去,”这都来书院多少天了,书页还是新的。
回复宴音的只有沉默。
她灵光一闪:“对了!你以后下了学来我家吧!我家请了先生,他教得可好了。”
最多给尤洺詹再多交一份束脩就是了,从识字学起,就有得他教了,而且霍南疏这性子,没她盯着进学,怕是十年八年都读不通一本《论语》。
“好,”霍南疏竟点头答应了,“我下学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另一边,姜负雪从陈夫子处出来,回到自己午歇的屋子,很快察觉到了房间被动过了痕迹。
看到窗户上挂着的香囊时,他眸中晃过一丝厌烦。
从前便时不时有女子的玩意从那扇窗户里悄悄地送来,大靖的女子胆子实在是大得很,也烦人得很。
原本不会有香囊荷包再收到这种东西,但自从他又频繁回到鹿岑书院,这种东西又多了起来。
他懒得去看,径直拿了一本《时方论》看了起来,霜败会意上前,将那枚香囊并上头情意绵绵的字条拿下来,丢进了扔废纸的筐里。
“这姑娘的针线活是真的烂啊!”霜败从没见到自家公子收到绣工这么差的一枚锦囊,啧啧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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