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败在这一刻及时赶到了,白潜青鸦也落在了宴音身后,一时间援兵皆到,火把又多围了一重,诸人神情看得更加真切。
暂时停手,姜负雪也掩下凶戾,满目哀伤地看着宴音,似乎是仍为她的突然离去不解。
霍南疏亦是微微阖上眼,平复着心胸翻涌的血气,不教宴音发觉。
宴音看着双方的人马皆已聚集,她实在不想闹出更大的伤亡,焦急地拉着霍南疏的袖子:“别打了,我们走吧。”
他重新睁眼,面对着她的乞求,又变回了那副安静乖觉的模样,点了点头。
姜负雪已负伤多处,仍是不甘心要上前去,氛围又再剑拔弩张了起来。
最后事情仍不能去宴音所愿的安静结束,由白潜青鸦断后,另一匹马被拉到了他们身边。
一片混乱之中,宴音被霍南疏拦腰抱上了马,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姜负雪被许多人阻隔在了原地,喜袍被割破了大半,鲜血顺着衣服滴落在脚边。
火把将他的面容照得或明或暗,那双一定盯着她的凤目,没有移动一瞬。
今世的他到底还是没做什么,遭比变故不能说是谁的错,只盼双方都能早日放下吧,宴音收回了目光。
此时霍南疏也回了头,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策马回身,发丝在黑夜里张扬肆意。
姜负雪自然见着了,目光也如毒蛇一般,淬着毒涎。
骑马的人渐渐消失在了成鹰道,刀刃几次要斩落在姜负雪身上,他却想再往前一步。
最后是霜败喊道:“主子,追不上了,盛京那边还得尽早回去。”
追不上了?怎么会追不上,是他太弱了吗。姜负雪低头看着自己握住剑柄的手。
他曾摄一朝社稷,不该有人能从他身边将人带走才对,可现在他还不是。
姜负雪停下了步子,回望盛京,他还需要更大的权势,将整个大靖重新控制在手里,杀了霍南疏,这样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都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霜败,备马,我们该回去了。”姜负雪开口,从来清越的嗓音变得低哑黯淡。
霜败应是,白潜和青鸦见对面已无心再战,也收势离开了。
成鹰道的变故在细心遮掩下,成了江湖人士的斗殴,事情并没有传到盛京去。
离开了成鹰道,宴音的脸迎着晚风,沉默地晦暗的前路,方才霍南疏的模样太过陌生,打破了她从前的认识。
可能让凶悍的女真人也屈服在刀锋下的人,又怎会是一副听话安静的模样呢。
只是前一次他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宴音才这么晚意识到。
成鹰道上一瞬,她几乎以为霍南疏要将姜负雪的头砍下来,那景象的冲击实在太大,让她缓不过来,以至于现下不敢回头看他。
“你不用怕我,我会一直听你的话的。”
夜风将这句话送到了她的耳边,宴音的心跳空了一瞬。
他用了“听话”这个词,将自己比作乖巧的猫儿狗儿一般的“听话”?
这未免太过自贬,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宴音转过去,果然见到他的桃花眼低垂了下来,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为她刚刚的疏离难过。
这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他娘亲该是怎样的美人,宴音第一次见他,与他做朋友,也是简单粗暴地觉得他好看,美丽的人见着就让人开心。
如今又是这样委屈的神色,让人怎么忍心责怪。
明明他没做错什么,都是因为宴音自己的糊涂……
这盖过了宴音心里那嗜血修罗的样子,她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懊悔愧疚,手终于轻轻搭在他的臂上,说道:“方,方才,你们都想杀了对方,这不是你的错。”
霍南疏见她放在害怕的模样,心也定了下来,说道:“下次你不说,我就不上了。”
宴音却说道:“我们不要再见他就是了,那是不相干的人。”
霍南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姜负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对于宴音的话,他点头应是也没有什么。
“风凉,别坐得太前。”二人之间的空隙被冷风吹过,霍南疏并不喜欢。
察觉到肩膀被人扳着轻轻往后倒,很快背就触到了他的胸膛,宴音便乖乖窝着了。
霍南疏上马前还从青鸦手中拿过了一件大氅,将宴音细心地围得在大氅中,不让她吹一点冷风。
暖意慢慢地从他身上传了过来,她的身子也舒缓了下来,开始心安理得地重新赖着霍南疏。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他终于问起了这句话。
宴音对姜负雪态度的改变,让他突有起死回生之感,因为他去宴府,自己也不知是只为看她一眼,还是去抢人。
如今人真的跟他走了,霍南疏却又觉得不真实,但人既到了他身边,就要紧紧握住,多知道些,心也能安定几分。
她听见这句,眸光闪动,宴音自然想说清楚,但是他会信吗?她仰头,是他锋利又精致的下颌。
霍南疏久久等不到答案,垂下眼睑掩住那几分失望,就撞见宴音眼巴巴看着他。
“你不知道如何说吗?”他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忐忑问道:“那我说了,你会信我吗?”
他答:“会。”
这个回答太过干脆,宴音都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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