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与户部郎中莫子青并无干系,二人分工,便是石逢春主动揽过了广威军的账目亲自对比,原来他是做贼心虚罢了。
此时只有洛扶安在堂内说话,句句对着石逢春质问,当真是掷地有声。
可梁意听着,却觉得每一句都像在他的脸上甩巴掌。
好个少将军,审案便审案,在太子尚未下定论之前,就将他带来的人这样贬低,岂不是直接下了梁意的面子,将太子脸面丢在了地上。
一旁的洛纬面色也不好看,原本广威军面面钱粮吃紧,定山军却有盈余,无仗之时,他竟因这经营之事被冯知钧压着一头,憋屈这许久,却原来是他广威的粮银被克扣之故。
梁意不动声色地看着洛纬,只觉得这洛家果然天生反骨。
洛扶安所说实在是句句在理,堂内多方势力交错,即使是不站在广威军阵营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能叹洛家好本事,这番就锤死了一个兵部侍郎。
梁意居高临下瞧着这一群锯嘴葫芦,心生烦躁,直接呵斥道:“石逢春,你可还有话要辩驳?”
石逢春也不知今遭竟马失前蹄,太子点他来梓州犒军,本是器重于他,没准太子即位之后,他又能在朝堂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呢,却没想到自己如今已离阶下囚不远了。
朝中人人皆贪,那在不见光处是习以为常的,谁也不会认为谁有罪。
但这也要细心遮掩,否则会成为仇敌的刀子。
如今他便是一个例子,被洛扶安挑破,将这阴私丢到了日光地下晒着。
他讷讷无言,头狠狠地磕在地上:“罪臣听凭殿下发落。”
这便是认罪了,知道自己洗不干净,没人能出手救他了,倒是聪明,能少受些刑罚。
此时冯知钧在一旁开口说道:“侍郎大人贪污钱粮,实在是有亏皇恩啊,幸亏此番及时发现,才能不损了殿下的清名。”
这是他的人,梁意自然就坡下驴,说道:“石逢春,本宫器重你,将你带来梓州,却阴差阳错地揭出了你的罪行,倒也是万民之幸,这便将你押入大牢,来日带上盛京交由父皇问罪。”
至此,算是盖棺定罪了。
一旁看着的冯知钧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此事要从太子接风宴那晚说起,宴后他被太子召到书房议事,竟是洛氏父子有反意被朝廷知道了。
太子此番找他,是为了联合他之力,平定来日的梓州的叛乱,冯知钧自然领命,二人做了一番布置,他既忧且喜地离开了别院。
谁料半夜院中忽然落入一封密信,写的是他多年协同兵部克扣贪污广威军粮饷一事,上面写的证据足够他抄家灭门,冯知钧吓得抖如筛糠,就要带着全家和细软往西跑了。
幸而信尾说了他还有机会,只要将贪污之事推出去,这些证据就不会呈到太子或者宣武帝的面前,他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开始本是想将此事推给洛纬的,他一时找不到洛家的破绽,只好将石逢春给卖了。
粮饷从户部到兵部,再分派运送到各地,中间环环相扣,由上及下自然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石逢春在其中其实并不干净,但此事互相知情的都在里面做了手脚,真出事了谁也逃不脱,他为着家中人着想,自然不会将任何人也供出去。
石逢春只当自己是倒霉罢了,决计想不到是冯知钧为了自保将他推了出去,又怕他报复攀扯自己,才将线索透给了洛家,让他们拿了这把刀。
冯知钧此番顺利隐藏下来,便坐在梁意下首的太师椅上,时不时打下圆场,搅搅稀泥便是,更重要的是梁意这次被下了面子,他要着意维护一二,才能更得将来的天子信任。
在不知情的梁意看来,这事是洛家蓄意为之,想在造反之前先断他一臂,先是姜负雪,后是石逢春,务求让他在梓州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哼,还真是天真!
梁意温和褪去后,变得格外冷肃起来,在场众人只以为他是对堂下的石逢春恨铁不成钢,但事实上,他的怒意完全是被洛家父子激起来了。
石逢春贪污之事他不是不知,但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却偏偏正好贪了广威军的粮草,让洛家给纠了出来。
此番证据确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有甚被传扬了出去,
梁意想着,石逢春这个大牢是下定了,他当着宣武帝的面亲自点的人,这般不堪用,让他在父皇面前如何还有颜面。
若此次犒军就至此结束了,梁意无功有过,落得个识人不明的评价,又在百姓中失了威望,当真是吃了大大的闷亏。
石逢春是断断要大义灭亲的,却还不够,必得有更大的功绩压着这项罪过,他将来的路才会好走。
梁意打定了主意,往堂下扫视了一眼,石逢春已被洛扶安亲自押了下去,屋内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纷纷看向了他,连同洛纬也是。
洛家这个反,不造也得造了。
他暗自凝眸,开口说道:“闹了这一遭,又有许多事务耽搁下来了,账册一事,也请负雪多与莫子青分担,严加查看缺漏错处,务求今日之事不再重演。其他将军若有疑虑,也可来别院查看。”
众人纷纷应是之后,梁意就将人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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