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偌大的宴府一夕要搬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宴音小声地吓他:“陛下情况不好,不早点走只怕到时候京中会起兵乱。”
宴荣安果然面色不安,看向霍南疏问道:“果真如此?”
少年扶着唐刀点了点头,宴荣安也不再怀疑,于是一时间整个宴府忙活了起来。
宴音也跟着到处指点,能不要的东西就不要了,务求尽快收拾完,天一亮就能走。
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马车,除了在京城采买的下人,就只有青芝留下了配着宴音。
“乖女你真不走?兵乱咧。”宴老爷在马车上时才发现宴音在朝自己挥手告别。
宴音看着驶往扬花巷口的马车,挥挥手道:“我有小侯爷保护着,去完江家婚礼的时候就找你们去了,一路平安啊!”
很快就收到他们顺利出城的消息,往后沿途的消息也日日递了回来,知道宴父他们慢慢远离盛京去往云北,宴音这块心病也慢慢解了。
盛京的秋日是满目深浅的黄,春夏瞧着鲜亮的琉璃瓦也像被秋风吹失了光泽,和枯黄落叶交相映衬着,此时成亲,倒能显出新嫁娘身上凤冠霞帔的醒目来了。
精心挑选的好日子到了,江尤两家的喜宴开席,宾朋满座。
宴音先是去的尤家的新宅子探望尤夫人,旧年瞧着病入膏肓的尤氏在尤洺詹的照料下日渐好了起来。
儿子今日娶新妇,她难得地妆点起来,穿上了鲜亮的新衣,常年失了的脸上多了丝丰润,搽上胭脂更是好看。
尤夫人笑吟吟地坐在堂上同宾客说话,她早年也读过书,即使是陌生的客人,对答也丝毫不露怯。
见到宴音来了,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平和慈祥。“多谢你了,真的多谢你了,你救了我们一家。”尤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说道。
宴音只说是尤洺詹有出息,又说了几句祝愿新人的话,便不好在众人眼前多待,忙步走了,霍南疏自然时时跟着她。
正要走出门口时,尤洺詹追了出来,他这些时日格外忙乱,又是升迁又是成亲,每日脚不沾地的,和宴音已经是许久未见了。
“等等,先和你们说些事。”
难得碰到,待会成亲忙乱更没机会说,尤洺詹才趁现在将人拦了下来。
宴音回头,三人走到了僻静无人的屋子,尤洺詹一身大红喜袍身姿挺拔,唇红齿白的,那乌帽一戴,待会骑马起接亲的时候也知道肯定
见多了他穿灰白布衫的样子,宴音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他的打扮,霍南疏自然把她的小眼色都瞧在眼里。
尤洺詹甫一进屋就说道:“你们也知道如今朝中形势不好,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推波助澜,偏又猜不到是谁,如今已有眉目了。”
“尤先生,切莫卷入其中。”宴音担忧道。
尤洺詹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本事,自不会沾惹麻烦,只是想告知你们一些事情。”
霍南疏:“何事?”
“是姜负雪之事。”
他说起这个名字,对面二人都皱起了眉头,静心听着。
“太子对姜学士十分信重,不,是太过信重了,东宫诸事都能对姜学士言说”尤洺詹说及此,神色严肃,“且此人极怪。”
姜负雪作为众皇子的老师,等太子尊崇虽不奇怪,但尤洺詹如今待着东宫,才发觉太子对姜负雪岂止是尊崇,简直说得上听话。
他不知道姜负雪平日是如何教导年幼的皇子们的,更不知道其他皇子对其是不是也这样,但终究令尤洺詹不安,平日里才多留心了心在姜负雪身上。
宴音凝眉问:“怪在何处?”
尤洺詹有些难以解释,琢磨了一会儿,克制说道:“他教导太子多引例证,但只从这例证的只言片语之中,便可知他手眼通天。”
“他只是一介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偏偏六部,地方诸事多了真知灼见,即使这是为教导太子,我亦有疑虑,例如刚刚落狱的江浙巡抚齐茂山,他就知其所贪数额颇巨,这如今该是呈在陛下的御案处的事情,”
“如见陛下身子不好,他一个侍读学士便有此手腕,待将来太子登位对他大肆加封,只怕会成君王亲政的大患,到时拿捏你们,也只是手掌翻覆之间的事。”
这一大堆话下来,宴音总觉得错过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正思索着,霍南疏已经开口:“我们预备明日就离开盛京,逗留至此也不会是为了你们的婚礼罢了。”
尤洺詹一愣,半晌才说道:“如此,也好。”
他们待着盛京也不能做什么,离开或能避开姜负雪迫害,如此倒也不错。
到底是错过了些什么呢,宴音一心想着,没想出头绪来,干脆就放在一边,接着就听到门开了,尤洺詹走出去前说道:“既要离京,今晚且把酒言欢吧。”
说着就走了出去。
霍南疏低头看到宴音,自听到姜负雪的名字起,他就暗自窥着她的神色,待真的找不到一丝留恋不舍的神情,他那颗鼓噪不安的心才静寂下来,可耻地心满意足。
“在想什么?”他低头问。
站在宴音背后的少年身形高大,此时躬身,像是将人圈在了自己的领地。
宴音无知无觉,答道:“在想尤洺詹的话,总觉得我错过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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