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听得:
“兀那小娘子,这卤肥肠给我尝一口?”
一名生得五大三粗的汉子三摇五晃走过来,眼风斜斜。
陈嫂子小声:“那是前头街上的王厮波。”
厮波朔绛是知道的,专在各家酒楼候场,帮酒楼客人忙斟酒换汤,或来送些酒食果物,待酒席散了讨要赏钱,汴京将这种职业唤做“厮波”。
想来他要这肥肠为的就是在酒楼间兜售领赏钱。
曼娘笑吟吟拿起小块分割好的肥肠,让他尝一尝。
那男子两口就吞了下去,而后不知哪里摸出个牙签叼在嘴里,牙签一晃一摇:“小娘子,这肥肠怎么卖?”
有生意来,金枝笑容满面:“一斤一百三十文。”
“嗬,你莫不是特意消遣于我?”王厮波抬起眼皮子,“一斤肉也不过一百文,何况杂碎下水?”
金枝手一顿,眼睛瞄了一眼不远处案几上的尖刀,却仍笑:“您说笑了,您说的是生肉,我这可是卤肉,水、柴火、香料,哪个不要钱?”
王厮波“呸”一口吐出牙签,慢慢眯眼:“我要些不肥不瘦的肉,可有?”
围观的百姓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为难人吗?”
“听说这人是个无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金枝这回惨了!”
王厮波也格外得意,对于这种小商贩他有一套熟练的敲诈手法:先提出个不可能的要求,等对方无法满足后再大肆撒泼,小贩为了不影响声誉只好答应他低价购入的要求。
随后他再将美食带去酒楼高价卖出,转手之间赚取丰厚利润。
谁知金枝丝毫不乱。
她从案几上端出一盘切好的猪耳朵:“不肥不瘦的肉有,请问客人要多少?”
百姓们纷纷赞叹:
“脆骨可不就是正好不肥不瘦。”
“金枝就是聪明!”
“这回可没话说了!”
窃窃私语声飘来王厮波脸色难看起来,咬牙道:“不要。”
金枝似笑非笑:“哦,那您慢走不送。”
“急什么你这小娘们?”王厮波拍拍手阴沉着脸,“以后你这摊子的肉,五十文一斤我都包圆了!”
五十文?!
连成本都不够!
而王厮波拿着卤肉上酒楼一趟便可获利五倍六倍。
这么辛辛苦苦劳作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金枝不依,脊背挺得笔直:“不卖!”
“你个小娘子。”陈嫂子悄悄扯金枝衣袖:“莫要吃了眼前亏。”
金枝摇头,绝不退让。
王厮波冷笑:“你好不晓事!敢不买给我?那就是白送喽?”
他伸手从案头上拿一盘试吃卤肉,大口吃下去:“我瞧你这卤肉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一大块卤了几个时辰的肉被他吃了下去。
“你!”朔绛大怒。
却被金枝楸住后衣领拎了回去。
王厮波正盼着对方先来找茬呢,他继续挑衅:
“你去平宁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王厮波的厉害?”
说话间有意无意撸起衣袖,露出下面的麒麟刺青。
形势不妙,
朔绛忙往前一步挡在金枝前面,
却被金枝揪着脖领扔到身后。
朔绛:……
那汉子瞥了一眼:“吆,还有个小白脸助阵!”
“看热闹的邻人罢了。”金枝冷哼。
她冲进肉铺拿起一柄大砍斧又气势汹汹冲了出来:“你在乌衣巷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金枝惯会使斧头?”
说罢挥舞着斧头——
“咔嚓”一声,猪头被一剁两半。
猪头眼睛睁开,嘴角上扬,说不出的诡异。
金枝轻松甩下斧头:“哦对了,我每日至少砍劈五头猪羊。”
王厮波唬了一跳。
他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无赖,看这家肉铺老板是个小娘子便想占占便宜,没想到居然碰到了硬钉子。
却还要撑一撑颜面:“哼,你这老板好生无礼,客人买肉你挥斧头。”
“要耍横?”金枝单手叉腰斜睨他一眼,“以后你去哪家酒楼我就去哪家酒楼。你前脚伺候客人我后面立刻喊冤,谁也别过了!”
不是比横吗?!金枝毫不退让。
围观群众哗一声笑。
各个议论:
“金枝可真做的出来这事!”
“对啊,前几年有个赖账的被金枝追着骂了半条街。”
王厮波一看占不到便宜,半天才咬牙道:“哼,我个大男人对你个小娘子说出去总不光彩,今儿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一缩脖子就要走。
“慢着!”
金枝昂首叫住他,“你适才吃掉我的一大块肉,算作五十文!这价格可要算给我!”
“否则就请你们厮波行会的行老来仲裁!”金枝叉腰气势逼人。
王厮波四下环顾一圈。
金枝留意到他看到王婆子时目光停了一顿。
再看王婆子垂着头,一脸心虚不愿接腔的样子,便知其中有猫腻。
王厮波灰溜溜从兜里掏出银钱,撒到案几上。
金枝心满意足接过银钱清点,这才放了他走。
人群发出阵阵大笑。
谁知金枝却不罢休,她把银钱仔细收到荷包里后,才笑眯眯走到匿于人群看热闹的王婆子身边:“王婆婆,你赊的二百文今天还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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