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忙一手拉住,笑:“这小子倒有良心,还知道给我盖个被。”
她收拾停当便往肉铺里去。
朔绛已经在肉铺里开张了,他沉着脸剁肉,“乒乒乓乓”响作一团。
“不错啊,”金枝很满意,“眼里有活。都剁完了?”
“嗯。”
金枝听他闷声闷气,有些鼻塞:“可是昨天没睡好,着凉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话朔绛耳根子都红了。
别人脸红,他倒红耳根子。
朔绛抿唇:“从今天开始我在肉铺睡。”
金枝恍然大悟。
原来住在屋檐下还行,可现在天慢慢变凉,秋风一天冷似一天,想来是昨夜冻着了。
她有些愧疚。
再扫视一遍,肉铺味道实在太大了,叫人无法入睡。
金枝想了个折中的主意:“要不你进屋睡?”
朔绛耳朵红的要滴出血。
被金枝白了一眼:“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在屋里隔道竹屏风。”
想想又不妥,毕竟不是亲生姐弟。
朔绛垂首:“我去杂物间睡。”
他晚上归家后就进了杂物间,硬是从堆得满满当当的屋里腾了一小块地方。
金枝探脚在后面看,虫蚁笼、竹笊篱、角冠、鸡笼担、火箸、桶架横七竖八,下面一个小小的竹床。
还没看第二眼,朔绛关上了门。
不知道谁惹了他,一天都沉闷闷的。
金枝摸摸鼻子:“不懂。”
接下来朔绛自告奋勇接了所有晚上杀猪宰羊的活计,一连几天金枝都瞧不见朔绛:
白天金枝出门时朔绛还在家里补觉,
她去肉铺朔绛就借口要制香留在家里。
一天几天两人竟然几乎没有碰过面。
好在店里的东西收拾得妥妥帖帖,每日里都不用金枝操心。
这孩子长大了,倒懂事了,金枝颇为欣慰。
说也奇怪,原来她起早贪黑没病没灾的,没想到这几天连着睡了几个好觉居然着凉了。
金枝清晨起来就觉头晕脑胀,她躺在床上起不来床。
朔绛在门外问她。
好生奇怪,他不是昨夜里去杀猪现在还在补觉吗?
怎得知道她还没起?
金枝嘟哝了一句:“今日你去看店,我睡一会子。”
少年抬腿想迈步进来,可又在门口顿了一顿。
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金枝还有些力气:“我发热了。”
说完就又晕乎乎睡过去。
她朦胧中感到一张手帕搭在她额头。
而后是少年冰凉的手掌隔着手帕落在了她额头上试探温度。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讲究?
金枝想笑话他,
可是嘴一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抬起眼皮就看见乌衣巷的丁郎中在把脉,把完脉之后还摇头。
饶是病着身子不大不利索金枝也唬了一跳,身上出了一阵冷汗:“丁叔,是有什么重疾不成?”
“没有,就着凉了。”丁郎中脸色不好。
“那您摇什么头啊?”金枝不信,试探道。
“我摇头是你也太娇气了些。”丁郎中白了她一眼,“适才你弟弟沉着脸来医馆拉我出诊,我还当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呢!点好的一盏绿茶也来不及喝就来了,不成想只是看个风寒?”
他看着金枝长大,说话也肆无忌惮:
“等我回去那茶沫也消得七七八八,白白糟蹋了好茶叶。”
一脸痛心疾首。
而后才口述起了症状和药方。
金枝有点想笑。
可她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猪鱼。
他上身前倾,神情专注盯着丁郎中,正专心致志聆听他的话,似乎是什么金科玉律。
金枝一愣。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对她了。
病中人果然格外脆弱。
金枝摇摇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少年唤醒:“吃药。”
他将枕头扶起垫在她后腰,再端起药碗一勺一勺送过来。
喝进嘴里后舌尖微苦。
金枝本能闭嘴。
少年一记眼神过来。
眸子里冷肃如冬。
金枝只当他是个文绉绉的小白脸,却不想他严厉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威势,雷霆万钧铺天盖地。
金枝缩了缩脖子。
老老实实喝药。
一碗药就这么喝完了,
金枝想躺回去——
“慢着!”少年端起一碗水喂她。
白水里有淡淡的蜜糖味道,正好冲淡草药苦涩。
金枝恍然。
有许多年都没有这待遇了,自己病了睡一觉发发汗,连药都不舍得花钱买。
偶尔病重喝一副草药最多喝点清水漱漱口。
上一次病中被人照顾还是娘在身边,
自己撒娇不肯吃药,娘便拿了金丝党梅来哄自己。
或许生病果然令人娇气。
金枝嘟哝:“我要金丝党梅。”
她又睡了过去。
梦里,果然吃到了金丝党梅。
甜滋滋,酸溜溜。
一如记忆里那般。
金枝醒来后嘴巴里还萦绕着酸甜滋味。
她遗憾地吧唧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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