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尤依旧做道士,青冉还是做她的‘贤内助’,两人形影不离;没事做时,两人便在家中腻腻歪歪,或是上山、出海去玩闹,日子过得潇洒又快乐。
而当陈尤和青冉年过九十,膝下早有曾孙出生......
她身体也日渐虚弱,陈悠然得知消息后,拖家带口赶回了饶镇。
有日,陈尤和青冉在院子里一张大躺椅上躺着,曾孙子在旁边花草丛里扑蝶,他那胖乎乎的身体动作并不灵活,可扑得特别开心,但不知怎么摔了下,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坐起身来也不哭,却拿手拍地面,气愤愤的说:“地坏坏,该打!”
原想起身去看的陈尤一愣,一边的青冉却是笑开了,曾孙子却看了过来,还说:“祖爷爷别笑,地的错,别笑!”说着话都摆出一幅小骄傲的模样。
陈尤这下也拥住青冉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无力趴在躺椅上,笑得泪都从眼角中出来。
这一生,她很知足,真的非常知足。
她看着还笑着的青冉,与自己一般苍老的模样,可眼睛却明亮得好似少年,好似她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清丽得像盛开至极的昙花,她这辈子爱极了他这模样,眼里的、心里的、脑海里的都是那样子的他。
她凑到他耳边,说:“冉冉,我走后别寻我。你回巴陵,继续修炼,成了神,下辈子我就做你最虔诚的信徒,再来寻你。”
青冉的笑声嘎而止,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好久好久,才应了声:“好。”你说什么都好,他从没想过反驳她。
他侧过身,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不放一分。
在夏日某个清晨,鸡鸣时分,陈尤的呼吸停止,安详的在睡梦中去了,嘴角带着微笑。
黑白无常来时,陈尤的魂魄正摸着青冉的脸。
“该走了,异界之人。”白无常的锁链一丢,锁住了陈尤魂魄。
陈尤看着睡着的青冉,轻轻笑了下,魂魄状态的她蜻蜓点水一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被带走时,她又回头看了又看。
再见了,冉冉。
当她们离开,青冉睁开眼睛,两行泪顺着眼角落下,他一直以为她走的时候,他会大闹,会跟地府抢魂,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
这样,她能更放心吧。
是吗?阿尤......
青冉坐起身,小心的将陈尤逐渐冷下的身体抱在怀里,手顺着她全白的头发,直到天大亮,悠然来敲门。
“悠然进来,她去了,其他人......去准备吧。”青冉声音很是沙哑。
外面有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压低的哭声。
门开了,陈悠然红着眼眶,流着泪进来。
青冉抬眼看下悠然,明明长相像自己,可他此时似乎能从她身上看到七八分阿尤的影子。
陈悠然走到床边跪下,无声的哭着,她知道,今天她就要失去两个至亲了。
娘走了,爹自然也不会留下。
娘说,爹不属于人间,而她也终会走......
这般想着,已几十岁的陈悠然跪行到床边,趴在床沿上,像个小孩一般嚎嚎大哭。
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娘了。
青冉看着大哭的悠然,却显得很平静,他说:“你娘的身体我带走了,你立个衣冠冢吧。”
“是,爹。”陈悠然哽咽着应下。
“你娘和我的东西,我也带走了。”
“是,爹。”陈悠然的心像被拽紧了一样,疼得厉害。
“你娘......”青冉忽然想不起其他能带走的东西,心在这个瞬间全空了,愣愣的不知所言,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犹如雨下。
好一会他才说:“悠然......若是想娘和爹,便来巴陵吧。”
“好。”陈悠然重重点头,定定的看着她们二人,退后一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已不见娘和爹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间,似乎从未有人住过。
陈悠然再次大哭。
青冉带着陈尤身体到了巴陵,开了去往巴陵主山的道,搂着她坐在船上。
寻道河还是一如当年,水面清澈,河面平稳无波。
月牙似的船,每行驶一段距离,青冉的模样就改变些许,直到了河中央,他已褪去了苍老,变成少年郎的样子,清丽又英气。
一身青色衣裳,若是陈尤见了便知,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在身上的那一身。
“阿尤,我好想你。”青冉低头亲吻她的脸,泪水又一次决堤而下,“我现在看哪里都会想到你,看到什么都像是你,迷糊中都能看到你朝我笑......”
女儿像,世代子孙都像,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像,世间万物都像......
看什么都像,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你,哪里都有你,可哪里都不是你......
青冉只觉得他所在的人世间,没有晴空,只剩下浓重的、再也挥不去的灰色。
“我好想......再回到那天,你背着我,跟我说,要娶我啊......好想好想再和你重来,生生世世......”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青冉飞升成神,掌管一方土地,人间也有了他的庙宇,可他从未开心过。
几百多年,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她,可他找遍了地府,翻遍了轮回谱都没找到过。
有一天,他从打坐中清醒,闻到一股香火的清香味,他不知道为何,便顺着那香味一直飞,直到临近岭南,在自己的一处庙宇中,看到了一个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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