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该是快回府了。”红玉在午时末接到长顺传来的消息,大少爷晚间回府。
龚青岚眉目淡淡的点头,心不在焉的吃着晚膳。
这时,红鸢笑吟吟的掀帘进来,幸灾乐祸道:“大少奶奶,今儿个二老爷回府,为了庶子进学的事,与二夫人大吵了起来。”
龚青岚知道这件事,二房有一个聘娶的良妾,生下一个庶子。还有两个通房,生的都是庶女,抬了姨娘。
“听说二夫人要二老爷给四万两银子,便答应让庶子去学堂,二老爷当即甩袖去了林姨娘屋里。”红鸢最讨厌的便是二夫人,大少奶奶不与她来往,暗中净做些腌臜事,使绊子。
要她说,巴不得二老爷与她闹翻,最好是疼宠庶子,给二夫人添堵。她便没有闲心,到大房找茬。
龚青岚眸子一闪,四万两……这么一大笔银子她要做何事?
“大少奶奶,林姨娘领着三少爷在院外。”丫鬟红娟怯怯的通报。她与红袖一同伺候着大少爷长大,性子木讷,老实本份。
闻言,红玉转身出去,将二人领了进来。红鸢利落的收拾餐具,到外边守着。
龚青岚打量着林姨娘,大约二十出头,身段苗条,温柔婉约。一身柳绿色裙装,清雅秀丽。看着上座的龚青岚,拉着身边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快给大嫂嫂请安。”
小男孩名为齐少安,二老爷齐松的庶子。性格内敛,怯怯的看了眼龚青岚,跪在地上见礼。
龚青岚连忙让人扶起来,林姨娘是聘娶的良妾,生的秀色可餐。可在齐许氏手下讨生活,极为不易。面色蜡黄,有着一丝病态。齐少安更别说,小身板瘦弱似竹竿,两眼深陷,唇色卡白,极为不健康。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龚青岚笑容可亲的拉着齐少安的手,问道:“可有进学?”
林姨娘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少奶奶,奴婢今儿个唐突,正是有一事相求。求您给安儿安排个学堂,让他求学。”说着,跪在地上,杏眼里闪烁着水光。
龚青岚亲自搀扶着起来,林姨娘低头轻轻的抹泪:“大少奶奶,奴婢知晓为难了你。可安儿这孩子聪慧,奴婢想要他识字。”顿了顿,从袖口内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奴婢娘家当年把聘礼全都给我,应当可以给安儿进学几年。”
龚青岚诧异的挑眉,探究的看着林姨娘。她在府中不争不抢,平素在院子里闭门不出。若不是今儿个闹这一出,压根无人记得二房有个良妾与庶子。
“有多少?”
林姨娘一愣,回过神来,吱吱唔唔道:“三……三万两。”手指紧紧的捏着荷包,哽咽道:“奴婢这些年私下里积攒不少,为了让他进学科考,不要像奴婢一般无用。”
甘愿孩子饿着,也不愿动用这笔银钱,龚青岚能体会林姨娘的用苦良心。
林姨娘见她不说话,心里暗暗着急。她是瞒着二老爷过来,若是不成事,大少奶奶将今日之事传出去……想到此,不禁冷汗涔涔。可,既然已经踏出一步,她只得赌了!
龚青岚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端着骨瓷茶杯,忽而道:“你们是二房的人,大房不好插手,我无能为力。”见林姨娘脸色苍白,浅啜一口茶水,润了润喉。缓缓的说道:“老夫人看中寺庙的金丝楠木。”说罢,赏了些物件给齐少安,谢客。
林姨娘讷讷的走出院子,望着紧闭的院门,细细的思索一番,眼前一亮,急急的带着孩子回了绿水园。
齐少安满眼失落,进了屋子,随手关上了门。看着姨娘翻箱倒柜,默默的在身后一路收拾。
半晌,林姨娘颓然跌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喃喃道:“金丝楠木造价四万两白银,还少一万……”急的红了眼,看着蹲在眼前的齐少安,一把抱住痛哭:“孩子,姨娘没用,不能送你去学堂。”
齐少安把怀里龚青岚给的物件拿出来,递给林姨娘:“姨娘,给。”
林姨娘接过两块精致的锁片,苦涩的笑了笑,即使典当了,也相差甚远。下一刻,手中的动作一顿,林姨娘手忙脚乱的拆开香囊,掏出一叠银票,面值一千两,恰好十张——一万两!
林姨娘咬紧了唇,激动的抱着银票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的说道:“安儿,以后你大嫂嫂就是你母亲……不,不,以后你定要将你大嫂嫂当母亲一般的敬重。”
免得夜长梦多,林姨娘当天晚上就让人递了信出去。
而龚青岚这边,却急的坐立难安。看着越下越大的瓢盆大雨,眉头紧拧的来回踱步:“红玉,去拿伞来。”
龚青岚接过伞,便往外走,红玉披着蓑衣,急急的跟在后边。
“你回去熬姜汤。”龚青岚清丽的嗓音,破碎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来到垂花门,等候着齐景枫。
“大少奶奶,奴婢等着,雨水大,您先回去。”红玉眼底有着焦急,看着龚青岚的裙摆湿濡,期盼着大少爷快快回来。
龚青岚神色冷清,抿唇不语。
红玉拗不过龚青岚,跺了跺脚,转身朝厨房跑去。
等了半个时辰,腿脚僵硬。冷风吹得龚青岚抖了抖,抱紧了怀中的斗篷,站在稍稍避风的地方,侧目便瞧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红袖。
忽而,红袖猛然起身,抱着手中的油纸伞跑了出去,停在一辆驶来的马车边,立即打开伞掀开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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