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伞吧。”她见人起身要走,不由得又嘱咐一句。
外边不过细细的雨丝,没必要打伞,傅其章道:“不必了,你安心休息。”
往日在平常不过的对话,现在沈郁茹也要多想一些。
天晚雨开始有些密了,地上也潮湿起来。沈郁茹在帐中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她还能记着夏日里,那晚的雨比这大许多,自己也是这样心中不安地等着傅其章,不过心境全然不同罢了。
外边的火光朦胧地映进来,光摇摇晃晃的。即使雨不是很大,但现在不比盛夏,只怕雨水渐凉。
如此夜晚,让人一个人守着河道,沈郁茹又心疼起来。
她索性起身拿了伞,准备去找一找傅其章,能陪陪也好。
从驻地到河岸,一路都错落得点着火把,不必提灯也能看清路。沈郁茹撑着伞,小心地沿路下去。
河道旁都有值守的士兵沿路巡逻,傅其章看了处又下陷的地方,正要另安排人手来,却忽然看着远处一模糊的身影。
“河道危险,速速远离。”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本来已经在火把下蹲下的身影,听的声音一惊,急忙提了手边的篮子撑伞要走。
“夏瑶姑娘?”傅其章看清了人,疑惑地喊道。
跑远了几步的夏瑶忽然回身,有些意料之外:“将军...”
她知道,现在除了这个小将军,没人会喊她的名字。
傅其章并未再走近,问道:“这么晚了,姑娘来做什么?”他说罢,打量到了她篮子中又几叠纸钱。
“今天是我爹娘忌日,我来...”夏瑶并未再说下去,只是低了头。
见着人没再管,她索性放了伞蹲下,拾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点起了火折子。
事关逝者,傅其章也就任她去了,只要不出什么危险也罢。
“将军,能帮我撑个伞吗?”夏瑶一手拿着一支火种不太好的火折子,一手捏了纸钱。可是因为细密的雨,刚引燃的小火种又被熄灭。
傅其章没应声,只俯身去拿了伞,伸出手臂将伞给她撑起,自己淋在雨中。
“三年前豫中匪患横行,我爹娘就是被土匪推到了这条河里,没能救起来。”夏瑶自顾自地说着,想说给身旁的人听。
之前只觉得这姑娘古怪,没成想是受害于三年前的豫鲁匪患。傅其章听荀业之说过,当时匪军凶残至极。
嘉宁军驻守之地,竟令百姓惨遭屠戮,他忽然生出些愧疚道:“今后嘉宁所在之地,必保安定。”
到此刻,太子那句“愿将军以利刃,护我大楚手无寸铁之百姓。”又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
从驻地沿路寻来的沈郁茹,打量着沿河的火光,远远地见着了火把下熟悉的身影。
见人撑着伞她还奇怪,可还没再往前走一步,却见着一白衣女子站起身,与傅其章面面相对。
是夏瑶!沈郁茹一眼看了出来。她怔在原地,心忽然收紧了一瞬。
如此微雨的夜晚,傅其章与别的女子撑伞相见……
她想开口去唤一声,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自己还担心他雨夜难耐想来陪伴,如此一看,来这一趟实属多余。
或许那面手帕,本就不是无心之举;或许傅其章今晚,也本不是来巡查河道的。
沈郁茹忽然觉着心口堵得慌,喉间忍着一口气灼热哽咽。
她不再继续向前,只是失神地望着那两个人影许久,提了提有些湿的裙摆转身往回走。
雨夜确实有些凉了,她觉着浑身有些寒意,却不知心里的还是外边的。
傅其章未发觉远处离去的人,只将手里的伞还给了夏瑶:“姑娘节哀,我还有公务在身。”
两人没有再多别的话,夏瑶撑伞站在原地,望着走出火光的背影,不禁捻了捻方才傅其章触过的伞柄。
她少有地抬着头,眼神中似乎有些期待。
沈郁茹回到帐中,便是看着伞上滴落的水滴,都能想到方才的场景。
消失很久的不安,如今又萦绕在她的心头,今日一起撑伞,那明日又会怎样。
这几天压抑的情绪慢慢地涌上,让她越发得低落难受。
这一夜沈郁茹便这样毫无神采地倚在榻边,时而想着之前那些欢喜的日子,时而又害怕之后不再欢喜。
......
天色见亮,山下的那间木屋里也开了门。沈子耀刚端了煎好的药给殷可竹喝下。
这几日他不分昼夜地守着,看着眼下都黑了许多,人也疲惫。
“你...这几日,一直照顾我,累了吧。”殷可竹把空碗递给他,眼神中略显羞涩。
沈子耀一拍胸脯:“放心!我身体结实着呢!况且你为我受了伤,我的好好谢谢你,应该的。”
话音落,殷可竹却忽然没了笑容,有些犹疑:“你照顾我,是为了感谢我?”
“当然了。”沈子耀还没觉出来话里有什么不妥。
殷可竹不甘心,又问:“那除了感谢...还有呢?”
她其实很想听到除了感谢外,那么一点点的私心,那怕是一句他自己担心也好。
“还有...不能让殷老将军担心。”沈子耀想着,他可是辅国大将军的独女,自然是不能有事的儿。
左来右去就是没有自己小心思,殷可竹抬手打了他一下:“你个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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