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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热闹,宫里也热闹。钟鼓奏乐、珍馐琳琅,皇帝设了上好的宴来款待昭宁侯。
“昭宁侯常年驻守北境,辛苦。”皇帝端起一杯酒,朝阶下示意。他的声音近来越发的嘶哑,眼袋也更青了。
昭宁侯肤色是比寻常人黑一些,看着是经过风沙打磨的。
他不苟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往前一送,饮下了这杯酒。什么客套的话都没说,全然是认下了这份功劳。
皇帝混浊的眼睛里,一直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很多年都是这一个表情:“宫外驿馆收拾停当,若缺什么昭宁侯尽管同朕讲。”
这样的话已经近似家常聊天,算得上近臣了。
姜绰是被先帝封为昭宁侯的,这么多年一直镇守着北境。
三王挣储,现今皇帝登基的时候,他也在北境。既然没在京中,自然也就谈不上当时属谁一派。
后来在清理朝中势力的时候,皇帝也想干干净净地只留下自己的人手。可终究是人远在北境,也拿不到把柄。
况且还是先帝封的侯爷,又守在北境这样险要的地方,新帝刚刚继位,着实没有万全的把握去招惹他。
于是这么多年,昭宁侯依旧是昭宁侯,不升不降无功无赏。
“陛下!臣女有所请!”姜斓再这样人人拘谨的御前,倒是十分的大胆自在,无所畏惧。
“郡主请讲。”皇帝看过去。
姜斓起身,道:“臣女许久没到京城,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去街市上走走。”
既然都把人安排到宫外住了,那去哪里自然也管不得,皇帝道:“郡主自可以随意走动。”
“但臣女想要个熟悉京城之人陪同!”姜斓微微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精明的打算。
皇帝舒了一口气,压下了咳嗽:“朕为你安排。”想着宫内的内侍或是礼部的人任选便好。
可姜斓却又开口:“臣女要靖安将军傅其章陪同!”
一言已出,侍候在侧的赵峦险些掉了手里的拂尘,神色大惊。
那可是朝里功名赫赫的二品大将军,怎么做贴身护卫的职责。
皇帝终究是没压住那声咳嗽:“靖安将军军务繁忙,郡主令择他人吧。”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回绝了,即便是她再挑个礼部尚书都不是什么大事。
昭宁侯是仅存的先帝封下的侯爷,朝中谁见了都要奉承几分。今日在城外傅其章说话不留情面,他心里一直也不舒坦。
“靖安将军迎臣等入城,做事便有始有终吧。”他垂着目光开口。
今日他便让人知道,不过是个将军而已,依然要跟在自己女儿身后,俯首听命。
皇帝扶在桌沿的手,暗暗握紧了几分,赵峦看在眼里,却不敢言语。
片刻后,皇帝松了力气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拍了下,身体向后靠去:“准了。”
将人好生迎来,过不几日在好生送回去,让他能安心守着北境,也就罢了。
姜斓得意一笑:“谢陛下!”
若是之前这小将军懂些礼数也就罢了,今日她就看看,这人究竟怎么样的桀骜不驯。
赵峦又惊又怕地领了旨意去靖安将军府,一路上叹了不知多少气。
傅其章正提前拟着嘉宁各路将官的名单,想着等过几日时机到了便送到兵部去。
“杨二公子那你怎么解释?”沈郁茹陪坐在一旁,心里终究是担忧。
从以往看来,杨逾与太子走得很近。如今太子都没把实情告诉他,自己这边又怎么先说出去。
也不知太子在打什么算盘,明明知道这几人关系甚密,却还要互相瞒着。
“等过几日我问过太子吧。”傅其章又对着那份名单看了许久。
这个韩兴良之前太子就防备,如今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这些人都得了官职,你周围岂不是危险四伏?”沈郁茹见过了成王的手段,也见过他的为人,十分担心。
傅其章道:“自然有人防备他们。”
这一点他早就有想过,成王给的些人都不是朝中常见的。把他们提拔上来,只怕皇帝还会以为是自己的心腹。
到时候不要他做什么,皇帝与朝中大臣便会处处防备这些人。
如今零零散散的消息听得多了,知得多了,事情便也能在脑海里走成一条线。
“将军!赵公公到了!”景舟一路疾行,生怕误了旨意。
能让赵峦亲自来传的旨意,必定是重要的。
两人听后疑惑,起身往外迎去。
“见过靖安将军,夫人。”赵峦总是和蔼笑盈盈的。
“传陛下口谕。”与二人行过礼后,他严肃起来。
傅其章与沈郁茹知晓他必定是带着旨意来的,现下跪地听旨。
“命靖安将军傅其章,于昭宁郡主在京之日陪同出行,全负郡主安危。钦此!”赵峦扬声宣旨,心中也忐忑。
这样的旨意傅其章怀疑自己听错了:“臣…陪同郡主?”
在人领旨之前,赵峦也不好说什么,只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先接旨。”沈郁茹不敢在这么耗下去。
这口谕若是放在傅其章刚从南疆回来那会儿,恐怕是宣不成的,非要赵峦怎么带来在怎么带回去。
可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也再做不得这样冒险的事,他压了心里堵着的气:“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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