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如此一举当是以身饲虎,她也冷静下来问得认真:“那之后呢?”
徐佑长舒了一口气,微抬眼眸打量着大殿之内,似乎像远行前最后作别一样:“本宫善政他善兵,但愿之后他能同樊相潜心学习料理政事。”
这话说得像在料理身后事,沈郁茹听后并神色中竟然多了些坚定“殿下应当想,今后要学治兵之道。”
两句话,一个已然打定了没有后路,一句却仍相信会绝处逢生。
殿门外声音杂乱起来,刀剑相碰声伴随着厮杀声一并传进来。
沈郁茹猛然回头看去,即便是隔着重重殿门,也仿佛可以看见叛军冲入内宫的景象。
“来人!”徐佑唤来了几名双腿打颤的小内侍:“带夫人与殷小姐去后殿,从书架后暗门出去。”
“殿下一起走!”沈郁茹听着逼近的喊杀声,却见人不挪动脚步,她还是想劝:“殿下!”
可徐佑却分外镇定,幽深的眼神看过来:“本宫现在若弃宫而去,即便是活下来,也再难守住这太子之位。”
沈郁茹忽然理解其中含义,成王领兵入城气势非凡,太子此时离开皇宫,相较之下便是败军出逃。
即便是有命到平定后再与成王一较高下,恐怕在百官眼中也是威信全无。这是留得青山在,也无人生火种了。
“叛军入宫,成王也快到了。”在这样危急时刻,太子竟然依旧镇定自若,一切在他预料之中,即便可以预料到自己黯淡无光的前路。
……
京城南城外,夜色中有望不尽的微弱贴光,冀南大军已经在此停驻多时。
成王如愿地着了一身玄铁铠甲,稳稳地乘着马,昂首远望。城中的火光已经映亮了一片夜色,他却似乎在欣赏元宵佳节的灯海。
一人策马由大军后方奔来,急促的马蹄在徐值近前戛然而止。马上的人是景舟,他看着就快陷落的京城,分外急切。
“殿下!大军何时入城?”他问得略带怒意,这一路不紧不慢地随着成王行军,到了这会儿竟然还要拖沓。
成王眼中映着火光,轻挑了眉:“不到时机。”
“再不入城,恐内宫已破!”景舟握紧了手里的缰绳,紧盯着面前的人。
小小副将况且之前还是靖安将军府的人,徐值从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泰然地看过来:“令行禁止。”随后又悠悠道了一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话里明讥暗讽傅其章傅其章乖张,景舟自然听出来了,眼神忽然冷了下来,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剑。
冷铁摩擦声引来徐值的神思,他只侧过来个目光,以狠厉的眼神盯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景舟长剑在手,冷声道:“今日就让成王殿下看看,靖安将军部下的行事做派。”
就算是说破大天,徐值也不信有人敢在阵前谋刺皇子,他忽得冷笑,全然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可景舟未再上前,只将两指置在唇间,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出来。这一声声音尖锐,引了一片马匹抖动鬃毛的声音。
徐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这才往阵后看去,打量有什么异样。
顷刻间阵后无数火把腾然而起,如一条火龙映亮四周。紧接着战鼓擂响,隐于夜色的大军躁动起来。
将士听鼓而动,这会儿侧面已经有一队人马杀了出去,景舟举剑高喊:“入城!”随即策马而出,引来一众跟随。
“不可!”徐值脱口而出,可喊声已经淹没在震天的鼓声和喊杀声中。
他万万没想到,景舟竟然能在军中有此一手,提前打通擂鼓士兵。
到了此时,即便是徐值不走也要被大军推着向前,他索性也跃马向前,只得杀进城中。
……
御前卫已经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现在只剩下这内宫尚在坚守。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郁茹深知这一点,她被士兵强行带入后殿,却不肯从暗门离去。
她立在那重重的屏风后,能听到前殿紧闭的殿门一阵又一阵地响起撞击声,那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将人激气一阵寒意,似乎在宣告着死亡逼近。
“夫人,殷小姐!请快些随小奴来吧!”那小内侍焦急不堪,已然将书柜的机关按下,敞开了暗门等着。
“可竹你先走吧。”沈郁茹看向殷可竹,不愿意她无故也困在这里。
但殷可竹哪里是临阵退缩的人,这会儿两手紧紧扣住沈郁茹的手腕,坚定地摇头:“夫人不走我就不走!”
说话间,殿门的撞击声猛烈起来,随着咔嚓一声巨响,杂乱的兵甲声忽然清晰,喊杀声进了前殿。
“夫人快走吧!”危急关头小内侍顾不得礼数,上手拉着沈郁茹就往后拽。
可一阵更大的喊杀声传来,伴随着愈加激烈的打斗声,沈郁茹奋力挣脱那不大的力气就往前殿去。
打斗声就在面前,沈郁茹霎时停住脚步紧贴着一扇屏风,尽力压制急促的呼吸,悄悄往前殿看去。
从屏风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一片混乱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待那人转身露面,正是成王!
前殿尚有叛军还很混乱,她壮着胆子再探身,终于看见了在里侧持剑厮杀的太子。
成王与太子就要打照面,可眼下借刀杀人之计并未成功,沈郁茹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更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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