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清一色的绿树和灌木,没有一朵鲜花。”晏盈脱口答道。
“噢……”沈疏嫣装作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敢问晏姑娘,这是为何呢?”
晏盈顿步,转身,看向沈疏嫣,今日她来府目的明确,不想再和她兜圈子,索性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你或许不知,云祁哥哥自幼患有眼疾,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还有嗜血的红。”
沈疏嫣听到“眼疾”二字,蓦地抬头,眼底全是惊异之色。
晏盈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她果然不知晓此事。
“所以云祁哥哥当然最不喜欢色彩鲜艳之物,例如鲜花、彩灯、烟火之物。”
沈疏嫣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晏盈所言确实极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鲜花、彩灯、烟火……沈疏嫣觉得自己好像全踩中了。
此事徐管家也知晓,所以王府花园中多年未有鲜花栽种。晏修也知,所以他才会时常跟随在他身边,并且不遗余力地为他找寻药材。还有谢云祁,所以先前他才会在见她时说出那番“惊为天人”的色彩搭配论。
这么一来,原本觉得古怪的地方,便都说得通了。
沈疏嫣原以为自己已做足了准备,然当她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心中的惊异还是蔓延过了所有其他情绪。
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沈疏嫣定了定神,倏然回忆起先前与谢云祁相处的种种瞬间,宫宴盛放的烟火、上元灯会的花灯、园中盛开的各色鲜花、还有昨晚夫君嘲笑她像只鹦鹉……
谢云祁他,明明是可以见色的。
晏盈见沈疏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知这话她是听进去了,她勾唇一笑,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沈疏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看向晏盈,淡淡道了句:“晏姑娘今日前来,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吧,还想说些什么,大可直言。”
晏盈显然是有备而来,眼角上扬,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是她特意在晏家的藏书楼里翻出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西域秘术的前后始末,以及治病方法。
晏盈将书册递给沈疏嫣,下颌抬高,一脸轻慢道:“王妃自己看吧,看完之后,便能清楚知道云祁哥哥娶你的作用了。”
沈疏嫣接过书册,一页页仔细翻看。若说方才听闻晏盈所言的“眼疾”一事,已令她足够震惊,那么此刻看着手中书册记载的“解毒之法”,则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对,这不对……
如果真如晏盈所言,谢云祁娶她是为了医治眼疾,那么先前淑妃强行往府中塞人时,他给她的飞鸽传信是为何?松风诗会时,他千里迢迢赶来寻她是为何?还有不久前二人一同南下,他对沈家的出手相助是为何?
她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得到夫君对她的情意。
她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何至于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什么取人血做药引,当她是三岁孩童来骗吗?简直可笑!
以谢云祁的身份地位来说,别说取血了,便是想要哪个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何故要来骗她?
不说她身上从未有过伤口,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有此事,她也心甘情愿。
沈疏嫣“啪”地一声,将书册重重阖上,脸上神色已从刚才的慌乱无措转为平静如水,她将书册塞回到晏盈手中,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后寒声道:“我信你个鬼。”
“你!沈疏嫣!你不识好歹!”晏盈怒道。
“兰竹,送客。”沈疏嫣见晏盈的目的已然达到,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见到此人。说罢,沈疏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盈不肯善罢甘休,气急之下想扑上去将人推到,幸而一旁的兰竹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接着府中侍卫纷纷上前,将人制住。
晏盈动弹不得,但一张嘴还不饶人,只高声道:“云祁哥哥根本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药引而已!药引!”
沈疏嫣闻言顿步回头,一双眼睛看向晏盈,眼底没有丝毫慌乱和惧怕,反倒多了几分喜色,接着还冲她和煦一笑,柔声说道:“多谢晏姑娘告知此事,本王妃感激不尽。”
“你!”晏盈人都快气炸了。
“将人送回晏府,亲自交到晏修手中,晏家人自知如何处置她,告诉晏修,晏家若处置不当,便由陵王府来处置。”说罢,沈疏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盈还想再骂,可她被王府侍卫死死按住,又被捂住嘴,无法言说,只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从晏盈刚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徐管家便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早已派人将王府四周把守好,又派人去城外军营给王爷传了话。
眼见晏姑娘被扭送回府,王妃脸上神色也无甚异常,徐管家才放心下来,这些都是自家事情,只待殿下回府诡异和王妃解释一番便可,算着时辰,王爷也该回府了。
晏盈一走,方才吵闹的王府立时静了下来,沈疏嫣看着眼周围色彩缤纷的花朵,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原来当初谢云祁求娶自己的原因竟是这个,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爱慕已久……
倒也没有晏盈所设想的那般歇斯底里,只是心头不免有一点,只是一点点的怅然若失。
沈疏嫣不想被人看见她的失落,只装作坦然地回了听雪堂中,屈膝坐在床榻之上,将头枕在双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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